“王三公子！！！”
“王三公子好帅啊！！！”
“天呐，这一招好利落！”
与台下失控热情不同，台上的少年郎神情沉着，招式行云流水，手挽剑花，对面勉强应对的青年再也抵挡不住，最终，少年以剑气震落青年下了台。
一时间，台下男男女女的尖叫声更甚，甚至还有早有准备的人士提起花篮往擂台上抛掷鲜花。
这么大阵仗自然引起了部分牢骚。
“这里是武林大会，不是花楼选美，一个个成何体统！”
“啧，胡汉三，人家王三公子这都蝉联多少届魁首了，你年年挤不进前一百，还有脸说人家。”
“就是，人家王三公子家世好、相貌好、武艺高，居然还有人挑不是，真不讲理。”
牢骚还没有几句，就被反扑了。
偏偏反驳又是真的，自己真打不过台上的翩翩少年，于是牢骚者讪讪闭了嘴，免得众怒。
王棠不在意台下是是非非，将长剑反手背在挺拔身姿后，转身只看主观赏台上的某处。
“哈哈，云管家，王三公子果真与他兄长一般优秀，但老夫认为，他最与王老盟主年轻时相像。”武林现任盟主罗惊天对左席端坐的女子慈眉善目笑道。
其他人屏息不敢说话，毕竟罗盟主武功强势，一招惊雷掌名震天下，素日里不苟言笑，但谁让这是王家呢，谁让对象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云管家呢，一个让王家屹立不倒的江湖传说人物。
唯有她有资格让盟主慈眉善目，其他人老老实实不敢插话。
云穆望着台下朝她投来志得意满小眼神的少年，她陷入了沉思。
记忆中那个印象随着时间流逝其实已经淡薄了。
老王留给她的记忆，就是那豪放不羁的大笑以及不顾一切的仗义。
是个蠢到极致的大好人。
老罗说的不对，王棠不至于那么蠢蛋，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真不像的。
思及此，她望了望天空，一模一样的蓝天。
在众人瞩目的沉默后，云管家沉眸，露出一种玄妙的神容，释然微叹道：“我也该金盆洗手了。”
又是一阵沉默。
在所有人心思还没有转过来这句话是好是坏时，“哐当”清脆一声，方才还神采飞扬的少年，手里的剑掉了。
众人才如梦初醒，哇哦，王家，甚至江湖都要巨变了。
罗惊天回身掩上门，随即哭丧脸冲背着手看庭前松柏的女子抱拳哀嚎：“姑奶奶啊，你怎么能大庭广众下说这话呢？你，你，你让老夫怎么办？”
云穆头也不回：“我金盆洗手与你何干？”
罗惊天毫无在他人面前的威严，龇牙咧嘴直诉苦：“你走了，我还能踏实做我的武林盟主吗？不行不行，你敢前脚洗手，我马上接盆也洗了。”
云穆好笑回头：“你是凭真本事当的盟主，怕什么，我走就走了，不影响你。”
“老天，”罗惊天络腮胡都一颤：“要不是竞争盟主都得先打赢王家，我这些年怎么可能那么踏实，你走了，王家不管我了，我还敢睡觉吗？不得提心吊胆天天接贴比试！！”
原来是懒的，这些年老罗的武林盟主是过得蛮好的。
云穆回身笑道：“无妨，我即使金盆洗手了，也会交代好王棠他们多多照应你。”
“别啊——”罗盟主不依不饶：“你今天说完这话，王棠的眼神都要杀死老夫了，怕不是责怪老夫勾起你这念头了，哎，好好的嗑怎么唠成这样了，要不你晚两年，起码让我洗清嫌疑，别被王家记恨。”
“咳。”云穆不接他话了，轻轻抱拳告辞：“先这样了，这段时间跑来跑去，我回去歇会，告辞了，罗盟主。”
徒留罗惊天在身后接连喊着劝说：“晚两年，求你了，晚几年，别着急洗手——”
云穆刚刚上来马车，果不其然就看见直直抻着两条长腿，抱胸生气等候的少年。
云穆淡淡道：“坐好。”
王棠连忙收回腿，老实端坐。
盯着云穆从容地坐在旁座，心有不甘：“你不许金盆洗手。”
马车启动，总算是回程了。
这段时间云穆一边处理王家事务，又操心武林大会，各州跑来跑去。
现在告一段落，坐在自家马车里，她眉间微微流露疲惫。
“别吵我了，明天还要见各州分堂的汇报，让我踏实歇会。”云穆也不看王棠，阖眼道。
王棠一愣，委屈又心疼。
他泄气道：“我赢了，你都不管我了。”
云穆闭着眼，好一会：“你做得很好，我觉得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王棠一扫沮丧，高高兴兴正要扑过去。
然后被一掌打回原座：“说了多少次，不许胡乱撒娇，老实呆着，我要安静会。”
“哦。”王棠也不恼了，支着下巴笑嘻嘻地盯着闭目沉神的云穆。
就这么看了一路。
回到本家时，已是月垂柳梢。
云穆下了马车，交代好下人，对跟前跟后的王棠道：“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啊，我其实今天比武的时候有几个对招不太明白，穆姐姐能不能教教我？”王棠眼睛亮晶晶的，就是不想走。
云穆眯了眯眼，语气毫无波澜：“明天你两个大哥就回来了，你问他们吧。”
王棠哑口无言。
他的确偷偷给两个兄长通风报信了。
不肖想，兄长们肯定马不停蹄回来阻止云穆离开。
不愧是穆姐姐，洞若观火，他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就怎么一晃神，云穆已经回房间锁门了。
王棠怀念地看着房间内透出的烛光，自他大了，就再也不让进云穆的房间了。
小时候家中变故时，他尚在襁褓，云穆也请了许多奶娘来带他，他都啼哭不止。
最后，是云穆亲自照料的他。
云穆做事都带着他。
他有记忆起就是被云穆抱着会客外差。
当然，有时候会临时交给兄长们带着，他悄悄留意，只听见惨叫和武器声。
空气中隐隐会有血腥气。
然后，云穆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从兄长手中接回他。
他放心了，只要云穆没事就好了。
一直都是这样。
云穆很强大。
后来他大了，云穆不抱他了，也不带他睡觉，他和兄长们一样有了自己的院子。
这种与日俱增的生分，让他有段时间赌气不听云穆的话。
练功不认真，写字不认真，看见云穆发火，他反倒痛快。
这样折腾，云穆就会多来看顾他了。
直到某一日，他看见按时来看他练剑的云穆衣角溅到了血迹。
云穆很强的，强到别人的血都染不上她一分一毫。
可是，现在云穆居然被血溅到了。
那一刻，他抬眼才看清云穆眉眼间难掩的疲惫。
心一颤，剑式就乱了。
云穆眉眼间的疲惫愈发沉重。
她低眼沉默一瞬，不知是对他失望了还是太累了，不再训他了，起身折了一旁的竹枝，无言地为他从头演示剑式。
其实他早就会了，只是任性不肯做好罢了。
此刻，却羞愧不已，他再也不敢了。
他不敢再让云穆为他受累了。
他再也不要让云穆的衣角染上一丝血迹。
那一年起，武林大会多了一个后起之秀。
王家的幺儿成为了蝉联武林大会的王三公子。
每次比武获胜，他只要一回头，都会看见云穆朝他颔首。
这就是胜利的滋味。
结果，今年，看云穆，她居然说，金盆洗手——
可恶，云穆金盆洗手了，他就再也不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大会，又累又无聊，他还会触景生情。
没了云穆，比武赢了有什么滋味。
想到这里，王棠愤愤不平地离开了云穆的院落。
说什么，他都不会让云穆金盆洗手的，休想！
待外面的脚步声离开后，云穆揉了揉眉心。
王棠这孩子虽然武艺高了，但还是幼稚得不行。
最爱耍小孩子脾气。
从小到大都是。
她为了对付这个孩子，摸索了很多手段。
曾经不惜让有洁癖的自己衣角溅点血来卖惨启迪孩子成长。
那场面，她视死如归地看着血沫溅上来，手下们也吓得面无血色，最后恨不得对死透的仇敌一人剐一刀。
好在，赌对了。
王棠重回正轨，甚至比以前还刻苦。
她如释重负，总算不用多操这份心了。
只是，孩子从小跟着她，过分依赖些了。
小问题，回头就想个辙推他出去游历，和其它世家通个气，多让些小姑娘也去游历，最好组队结伴游荡一两年。
总是能成姻缘的，依赖她这个管家没用的，找个心爱的媳妇依赖去吧。
目前棘手的是，现在正赶来的两个大的孩子。
一个比一个有心眼，比较费劲。
云穆吹灭灯。
早点休息，养好神，明天都处理了。
她还是很希望按计划金盆洗手。
今年已经是来王家的第十五个年头。
她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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