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含笑九泉花

他本是收到当今四大家族之一的独孤氏的邀请,前去鹦鹉洲岛做客,为独孤信的长女庆生。此次有两艘船前去,一艘载满江湖之人,另外一艘载朝廷官员家眷。沈伏吟因有一块微息美玉,才得以坐上这艘达官显贵家眷之人才可上的船楼。本想逗逗那两个显赫公子,讨一杯茶喝喝,怎的又遇上命案了。不过,他本不想管,只是凑个热闹罢了。正想回去,身后传来小公子的声音:“闲杂人等让开,这里有神医!”

“神医?”沈伏吟疑惑之时被那小公子一推下来几步木梯。船舱之下阴暗晦涩,却挤满了名贵绸缎跟不俗的珍珠玛瑙发髻的贵夫人们,他们将尸体围成一个圈。沈伏吟心道自己这凑热闹的习惯真得改改了…

夫人小姐们一听有医者,纷纷回首,上下打量,目光之中或不屑,或厌恶,或无感,或讥笑。沈伏吟苦笑的拱手,大家缓缓为他让开一条窄路,又慢慢从新踏回刚才踩过的地方,将尸体与沈伏吟围成一个圈。

船舱脏乱的令人作呕,可那具尸体却很新鲜。额头,鼻腔,耳内殷红的血迹还在流动,双眼爆出,鲜血如注,脸色死白,手指呈现鹰爪壮向上伸直,最可怖的是,这具新鲜的尸体,他的嘴角还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

沈伏吟从腰间要解针包,似乎是误会了,惹得一众小女子捂脸,夫人瞪眼,丫鬟傻眼。沈伏吟干笑着拿出银针,往那男子的手臂一扎,一取,针尖乌黑。有个小斯了然道:“看来是有人毒杀这杂役了。不过是谁要杀这么个脏兮兮,穷酸的杂役呢?”

他一问。凑热闹的面面相觑,船舱顷刻间热闹非凡,恍若集市。沈伏吟没有作声,欠身去看那尸体,又将此人的衣物掀开一侧,这时一阵“咚咚咚”有人从木梯上快步跑下来,那也是个杂役,衣服粗破发灰,惹得那群金贵玉体忙给这人让开一条大路。杂役匆匆下来,用手擦汗急道:“这位神医,我是这船上的小杂役阿海,我认识…认识他!”

“他叫阿龙,是黄山人,在这船上做工很多年身体一直不好。我昨晚入睡之前还听见他起夜的声音…哦我还听见他吼叫的声音。不过小的并没有放在心上,困得很就睡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再发现他时,就死了!”阿海说完,袖子掩泪。沈伏吟蹲在尸体一侧,听着,不知为何笑了。

众人惊。那个怯生的小公子走到阿海一旁,道:“你这人,人死了,你还笑?”

沈伏吟双手撑膝,起身道:“其实我也不想笑。只是你的演技太过拙劣,令我不得不想笑啊。”他抬起那破补丁的宽袖,指向那怯生的小公子。“是你吧。嗯?”见被指,另外一个公子拦在前面道:“沈神医你的话好奇怪?金封怎会是凶手?完全说不通!”

“别紧张,我就是蹲太久手有点麻了。”沈伏吟笑着,眸底温润,指向那金封的手缓缓移开,挪在阿海那方。

阿海震惊地扫一眼沈伏吟,反问:“怎么可能会是我?今天可是我最先发现阿龙的!有很多杂役可以为我做证!”

沈伏吟呶呶嘴,摇头道:“不不不,阿海,其实从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确认是你了。你不觉得你的身体上有一种跟尸体很像的味道吗?”

“正常的尸体一般都会有尸臭。尸体死的越久,尸越臭。但这个阿龙死了一天,放在这个地方,居然连一点味道也没有。反而有一丝药草花味儿”他举目扫视那一群凑热闹的人,道:“而且这些夫人小姐似乎也没闻到,不然你们恐怕也待不了多久,就吐了。”

“那跟我没关系!你有什么证据说人是我杀的!”

“当然有。”沈伏吟提步握紧阿海的一只手,重重捏住,倾身靠近道:“你说你是杂役,可你的手太过细白,指甲里连一点灰都没有,手掌无疤痕无茧无痦,只有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周身非但没有汗臭汗泥,还散发出一股药性的苦味。恐怕,你并非杂役,而是常年握住药杵的药师?”

‘阿海’眸中一颤,他的手被沈伏吟狠狠握住,他道:“放开我,我真的是阿海!你们相信我!这个人在胡说八道!胡说…!呃噗—”他的话没有说完,浑身一僵双眼活生生转了个圈,狰狞的脸上满是猖狂至极的笑意,他此时力气极大,一把掐住沈伏吟,口中喷出献血尖叫道:“…信圣道,得永生!信圣道!得永生!!!!!!!”

沈伏吟真的要被掐死了。那些显赫的夫人小姐看这凶犯发狂,唯恐殃及池鱼,大喊大叫疯了般挤出小小的木梯,没有一人来帮忙。

在意识浑噩之际,沈伏吟浑浊的眸中看见两个一高一矮的家伙正从木梯上跳下,大步流星走来,高人一把抓住阿海将他甩出,小个扶起沈伏吟,在他耳边怒吼道:“沈伏吟你他妈的不许死!老子还要找你算账呢他妈的竟敢写藏头诗骂我,还我是你爹,我去你大爷的个屎!”

《藏诗》

吾见山河涌

是岸隔佳人

你与瑶台望

跌入云海间

这两位自是被沈伏吟丢在无名坡的闯祸精。在赵小刀问候到沈伏吟的祖宗十七代时,沈伏吟才清醒过来。他似若无事发生,起身揉揉被掐的发红的脖颈,看向那已死多时,鲜血淋漓,嘴角勾起诡异微笑的阿海。

沈伏吟问:“你们…如何上船的?”

“怎么就许你个死庸医能去会宴,老子就不能去了?老子可是赵家堡大公子,天下第一是我师父,老子想上船就上谁他妈敢拦子?再说老子要是不及时赶到,你个死庸医早就到阎王爷那儿报道了,还不快谢谢你老子!”

沈伏吟微微颔首,面对这句老子含量极高的话,他选择了无视。“方才濒临窒息时,听见这阿海喊了一句,信圣道?你们可在江湖中听说过?”沈离摇摇头,赵小刀环臂,“信圣道?什么破门派,听也没听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伏吟只是摇摇头,踢踢脚边另外一具尸体:“这个假冒阿海的人,和地上这具叫阿龙的死尸,死法相同,都是中了一种奇毒而死。而且他们死前,都口吐鲜血大喊信圣道。所以我想,这些人也许跟所谓的信圣道有关系。”

沈离正俯身查看那阿海的尸体,取下一只钱袋扔给沈伏吟。

赵小刀的嘴炮:“喂!你个堂堂神诀宗的门主还贪死人钱,你师父知道么你!”

沈离连看也不看赵小刀,厉声道:“闭嘴。”

沈伏吟掂量掂量,打开往手中倒出,有几块银子,还有一些红色丹药,跟一片殷红的干花,干花蕊中有邪恶狂笑的花纹。他凑在鼻边闻闻丹药,再闻干花。

赵小刀闭嘴了,不过不是因沈离,他被药吸引,坐在沈伏吟旁边。

沈伏吟拿起一粒药端详。沈离也坐在一侧,“看出些什么?”

“没有。我不认识此药。”沈伏吟垂手,放下钱袋,被赵小刀抢了去。“老子说你是个死庸医还真没说错,你这都看不出来!”

“你从何得知?”沈离问。

“当然了。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个药我是偷听我爹跟一些江湖之人谈起得知。此药为七年前五毒派为祸武林的毒物,含笑九泉花,因而花色殷红,花蕊中有一张形似人脸狂笑的花纹,取名叫含笑癫。相传此物可使人功力大增,长生不老,保持容颜的作用,可许多武林人食用后,却被迷惑心智,狂笑不止,肝脏具爆而亡,武功高明者,以内力驱毒只会加速毒入任督二脉,从而不是武功具废,内力尽失,就是疯癫致死。这明明是毒物,却被五毒派宣扬成神药,以至于祸害了不知多少武林中人。”赵小刀拿着那片干花,反问沈伏吟。“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这可是江湖中的大事。”

沈伏吟云淡风轻,拍拍屁股站起身道:“江湖有再大的事,也不关我的事呀。再说,七年前我还是个不经世事的混小子,我哪儿知道那么多,江,湖,大,事。”

见他如此,沈离走了。赵小刀一打眼沈离走开,他一把挽上沈伏吟的肩,神神秘秘道:“死庸医你老实告诉我,沈意犹究竟在哪儿?”

“我…我哪儿知道沈意犹在哪儿呀?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来问我?奇不奇怪呀。还有!”沈伏吟一副莫名其妙道:“这件事你最该问的不应是沈离么?他是沈意犹的徒弟,徒弟了解师父,你不去问徒弟,问我做甚?”

“这事当然要问你。你老实交代,这个沈离为何一直跟着你?你是不是知道点啥?还是说你就是…”赵小刀双眼微眯,不怀好意的样子显得他古灵精怪。沈伏吟侧身与他拉开距离,葱白的手指向对方,“哎,你可别胡乱猜,刚才你骂我骂的那么难听咱们就扯平了。再者,我跟沈离萍水相逢罢了,是他一直误会了我,他恐怕…恐怕是觉着我长得与他师父有几分相似吧。于是一直纠缠我…”

“放屁!”赵小刀的唾沫都快喷到沈伏吟脸上了。“你也配跟我师父长得几分相似?我师父可是一代神话,江湖传奇大侠,那脸之冷峻,身之威武,剑之霸气,你这死庸医连跟他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虽是贬低,沈伏吟从不生气。毕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有什么好比的呢。他点点头左耳进,左耳出,道:“是,是,是。赵大侠说的对。不过你又何必非要拜他为师呢?”

赵小刀回:“那自是因为,他是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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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惊鸿客
连载中尘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