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董又临谈完，白求剑在房间内枯坐了一个下午有挪动。他脑中思绪万千，将过去未来重重反复思量，最终也只确定了有一件事情他想马上去做。
他一直都不是别人口中那个坚毅勇猛十全十美的武林盟主白克洲，他是白求剑，狭隘自私胆小怕事又贪财的有个村小师叔。
十年前他不想做任何人的刀剑，不想做那一旦失败就会背负骂名的小人，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不说不问不想的去做一个闲散的乡野村夫。
可如今他大限将至，却又觉得自己可以勇敢一回，一切似乎没什么割舍不去的，既然最终都要死，这一次他想做一副铠甲，护得心中所系之人周全。
“你怎么来京城了？”
“师父说这一次你闹得有点大了，他等的够久了，让我来看看你究竟还想把多少人拉进去。”
姜蕊息神色冷淡语气清冷得丝毫不像是对未婚夫婿还有的态度。
“师父说若是不能在他上京之前完结一切，你这宫主之位换一个人替你做更合适。”
“不不，他不能这么做，蕊息，你是知道的我为了凌寒宫付出了我的一切，他不能说换人就换人的。”
姜蕊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只觉失望不已，这人有时候就是拎不清，“你比我更清楚师父是个怎样的人，你跟一个只认结果的人讲你有多努力？”
她最讨厌寒祁的就是这一点，总是对别人抱有不该有的父子亲情，明知道在他父亲眼中他们任何一个子女都只是他问鼎至尊之位的工具，哪怕是嫡出的儿子，没用之人在他眼中甚至还没有她这种外姓之人来的重要。
寒祁愣怔在原地，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父亲是多么冷血无情的一个人，当初他是如何的宠爱白克洲的，最后不还是对他处处提防，但凡他露出一点反抗之心瞬间就掐断了他所有的臂膀。
“所以啊，在没有绝对实力反抗之前，咱们只能乖乖听话。”
姜蕊息将他扶到凳子上坐好，语气又恢复到之前的柔情蜜意，“师父说了，京城的一切自有大师兄打理，咱们只需管好江湖上的事情给大师兄做好后方就行。方家这边咱们就不用再插手了。”
“所以他让我完结这一切，指的是洛子裳？”
姜蕊息点头，“凌寒宫想要一统江湖，万剑山庄不得不除，这洛子裳也就，啊！啊！……”
以一颗带血的人头径直的滚到了姜蕊息的脚边，将她吓得大叫起来。
“什么人擅闯！”府中护卫拔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来人却是不躲不避的站在院中一动不动的盯着屋内的两人。
云之闻声赶来看了一眼那颗人头不由一惊，那不是他之前安排在董家的暗哨之一吗？
白求剑衣脚滴血身上的白衣也沾染了不少血滴，状似雪地盛开的红梅，几丝发丝垂落下来凌乱中却叫他染上了一股凄美之感来。
“这头也挺重的，我拿不动，你们谁想要就到董家附近收尸。”
他将竹杖靠在身上空出手来拿出一颗药丸吃了下去，子云江这些药中虽说治标不治本，吃下去止痛不说，到让他有了几分力气。
“你是方衍的朋友？你今日是替方家还是董家出手？”
“今日我来是……”
白求剑话没说完只见他身形一闪瞬间便来到了寒祁身边，二话没说对着他就是两巴掌将他扇倒在地。身边的姜蕊息反应过来抽出剑正要出手，被他随手一挥，还没出鞘的剑收回鞘中，而白求剑却已站回了原地缓缓的举起了他的竹杖对着姜蕊息。
云之以为他要对姜蕊息动手，立马上前将人挡在身后。
“山鬼息，你和九捡惜是一伙的？方家果然和魔教勾结。”
寒祁站起身立马就给方家安上罪名，不想白求剑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依旧举着竹杖对着姜蕊息说道：“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让你离凌寒宫远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姜蕊息双眼通红，不自觉走上前去，“你……”
“今日我是替你姐姐来教训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弟弟的。”白求剑打断了她的话，对着寒祁说道：“若是我再发现凌寒宫的人再出现在董家夫妇身边，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你们也不例外。”
他说完没有任何逗留的离开，姜蕊息瘫软在地，一向疼惜她的寒祁这次却没有立即冲上前去将人扶起，只是在云之提醒后不冷不淡的人让人将姜蕊息送了回去。
“师父，您真的不去看看师娘吗？我看她情绪好像不太对。”
“呵！”寒祁自嘲的笑道：“师娘？她还会是你师娘吗？那人回来了，她马上就是别人的师娘了！”
云之不知该怎么回他，那时候的他还是沙塔迷宫底层的小弟子，对于那位师伯和师娘的事情也只是在闲暇之时听教习们谈论过几次，实在是无从分析出什么。
但他觉得师娘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与旁人藕断丝连的女人。这些年两人的相处他也是看在眼中的，他觉得两人缺少的只是将心思像彼此表明的时机。
云之想给两人找个机会说清楚，不想姜蕊息第二日便向方家递了帖子约白求剑见上一面。
云之还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寒祁，刚走进来便看见满地的狼藉，看着垂手站在一边的师弟，云之心中了然，师父这是已经知道了。
寒祁将两人赶了出来一个人憋在屋子里发脾气。
“你明知这样会让师娘和师父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你为什么还那么做？”
江子算冷眼看他似乎在说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谁的徒弟，该站在哪一边。”
凌寒宫在京城有不少产业，酒楼客栈更是不在话下，姜蕊息特意选了一个不在凌寒宫名下的酒楼就是为了避免被人听到谈话内容，可她到底是低估了寒祁的嫉妒心。
“好好，好得很，即使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他找来江子算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了些事情，全程避开了云之。
而姜蕊息在厢房等了许久终是等到了白求剑。
“亲眼见到你还活着，我以为我会很激动，真到了此刻我却是异常的平静，你说这是为何？”
白求剑在她面前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接话，“物是人非，时光摧残之下什么都能变。”
姜蕊息将茶杯递于他身前，笑道：“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无情，你这张脸真丑，看不习惯。”
两句话两个事实，简单明了，都是嫌弃。
白求剑知道她是在责怪自己十年前不辞而别，他虽有苦衷，但仍对她不起，这将事情他无法辩驳。
至于脸，他只能说，天下第一美人的审美要求比其他人高一些无可厚非。
“我想你今日找我来不是为了叙旧的吧？”
“既然选择消失，为什么又突然冒出来，破坏我的幸福？”
白求剑今日答应前来就是来跟她说这件事情的，十年前他就跟姜蕊息说过，凌寒宫不是好地方，她不是凌寒宫的弟子，和他相比，她是有选择的。
“无论是现在还是十年前，我无意伤害你。”
姜蕊息闻言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总喜欢将自己包装成仁慈善良的大好人，杀人无形却满口仁义道德。”
她突然激动起来将手中的茶杯挥落在地上，眼神凶狠的盯着白求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凌寒宫是龙潭虎穴吗？可是我没得选，姜家败落我不得不依附寒家的时候我就没了选择，后来我以为你会给我另一条不一样的路。
可你做了什么？你一句话不说就将我丢弃，让世人嘲笑我至今，我何尝不知道寒祁他们做了什么？可是没有他们，失去一切的我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回来就来指责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对不起。”
曾经答应过要保护她一世无忧的，他终究是没有做到，千言万语中白求剑最终也能说出这么三个字。
姜蕊息身子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上面，头往后仰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已经恢复之前的温和语调。
“我能问一下，你这三个字，是给过去的我还是未来的我？”
“都有。”
“看来今日是没得谈了？”
姜蕊息起身打算要走，白求剑急忙叫住她：“你可以选择离开的，师姐可以你也可以的。”
姜蕊息扶开他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自嘲道：“师姐身后有董又临，我有什么？除了寒祁我一无所有。”
她转头低眸看着白求剑眼中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恳求：“放弃吧，十年前你就斗不过他们，十年之后你又能拿什么跟他们斗？回去那个小山村了里继续当你的小师叔，别来趟这趟浑水了，算我求你了。”
姜蕊息走后，白求剑在屋里做了好一会，喝完最后一杯凉茶之后他才自言自语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困兽犹斗，我已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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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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