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恩派人,把江临和纪槿柔送回府里。
闺房内,小纪槿柔醒来又哭晕过去,再次醒过来,又再一次哭晕过去。
几天里,下人只喂得进稀饭,勉强支撑着她的身体。
她听闻,江临回去后也病了三天三夜。
可他,再没有来找过她。
他,就这么消失了。
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
……
“江临哥哥,你看我买了什么!”
沈栀情挽住了江临的手臂,摇晃着她手上的糖纸人。
等江临再回过眸来,纪槿柔已不在原处。
“江临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江临眸光深邃,“没事。”
“那我们再去逛逛吧,今天好热闹啊!”
江临看了看刚才纪槿柔所处的位置,淡淡道,“好。”
沈栀情挽着江临的手臂转身离开。
纪槿柔从旁边摊位走了出来,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已过了酉时,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的人手上提着一盏灯笼,也有些人手上举着一朵莲花灯;
河上数不清楚的河灯闪烁,隐隐能看见灯芯上都放了字条,这些花灯,都寄托着人们的心愿。
纪槿柔正独自一人站在河边上,望着她刚点燃,逐渐远去的两盏花灯。
突然,有人伸出手,在她面前张开,纪槿柔错愕,那手掌心里,竟放着一颗糖果。
“吃颗糖吧,嘴里甜了,心里,也就跟着甜了。”
纪槿柔望向说话的人,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面黑白相接的面具,让人有种神秘感;
身上的那股白檀香,倒是清香醒鼻,干净利落,不会让人觉得沉闷。
此刻纪槿柔并无心思搭理他,今天她实在有些累了,否则,一定会把这人教训一顿!
“有病!”纪槿柔瞥了他一眼,径直离去。
原地,男子嘴角淡扬,目光从手掌上的糖果漫然掠过,唇畔染上了些许冷峭的弧度。
“你心里,一定很苦吧?”
……
纪槿柔走了几步,千凤出现在侧,颔首道:
“主子,已查明,沈栀情是刚被提拔上来的太史令,沈聪鸣,沈家嫡长女。
不过,沈栀情是过继在大房名下,生母已故。她还有个同胞胎哥哥,也过继在大房名下抚养。
但这位同胞胎哥哥,听说五岁那年,就消失了,没有人见过他。
我们的人还打探道,沈聪鸣,和薛家,有来往。”
说完,千凤看了看纪槿柔,看她面色不改,才接着说道:
“有位蒙面的黑衣男子,时常从后门进出沈府,我们的人,被甩掉了。”
“没用的东西!”纪槿柔眼神如同利刃般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千凤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又接着说道,“不过,那人虽然蒙着面,但他的眼睛,和沈栀情,一模一样。
莫不是,他就是那位名义上的同胞胎哥哥?”
纪槿柔淡淡道,“沈栀情的生母,叫何名?”
“刘慧芳。”
纪槿柔思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儿听说过。她又吩咐道,“继续盯着。”
“是。”千凤颔首,又道:“主子,纪老爷子让您回去一趟。”
纪槿柔看向不远处,有一辆金顶马车正停在路口,马头斜斜向东。
“走吧。”
纪槿柔上了车棚,车子往府中行去。在巷子里,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
刹那,一辆散发着高贵典雅气息的马车,出现在前。
马车车身造型简洁大方,没有过多装饰,门礼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狭窄的小巷子,只够一辆马车通过,按平时,应当让位高者先行。
坐在马鹏里的傅诚恩此时正用书盖在脸上半躺着,闭目养神;
他对学习颇有兴趣,但他的学习态度,却颇为懒惰。
林峰压低了声音道:“少主,前面是纪家马车。”
傅诚恩这次居住长安城,只有少许人知晓此事,他本身也是低调行事,没有乘坐平时的坐骑。
对面纪槿柔对于马车停下来的行为颇为不满,她一只手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出言道:“好狗不挡道。”
林峰听完正想上前理论一番,车棚里传来傅诚恩的声音,“让。”
林峰愣住,他家主子可是当今王爷,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需要给这个丫头片子让路?
虽然不解,但只好照办。
马车后退了几步靠墙边,纪槿柔马车行过;
熏风将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掀起,一股白檀香从对方马车中飘散而出。
“是刚才那个人。”纪槿柔睁开双眼,望向对方被风吹起的车帘子。
只见那人穿着一袭玉白华袍,领口镶绣银丝流云滚边,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家境富裕的世家子弟。
但脸上被书本盖住,完全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凤儿,方才是哪家公子?”
“回主儿,奴婢不知。需要奴婢去打探下吗?”
“罢了。”
另一辆马车上,傅诚恩依旧闭着眼睛休息,林峰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少主,为何你要给那纪姑娘让路啊?”
傅诚恩拿下书本,看向桌上的黑白面具,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让了又不会少块肉。”
“可她骂少主是狗。”
“狗怎么了,我是小狼狗不行啊?”
林峰无语:得得得,主子都不气,我也不气。
纪府。
纪严律站在祠堂牌位前,虽说他已到了花甲之年,但常年习武,身子骨硬朗,看着十分精神。
此刻他面容冷峻,月色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
门口站着两个家丁,千凤被拦在门外;
待纪槿柔进入祠堂后,门被关了起来。
纪槿柔瞥了一眼,还是走到纪严律身旁,微欠了欠身身子。
“柔儿给祖父请安了。”
纪严律转身看向纪槿柔,叹了一口气。
“柔儿,你现在也长大了,有些话祖父想和你说道说道。”
纪槿柔朝着牌位行去,边说道:
“祖父,柔儿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说得对,柔儿已经长大了,所以有自己的想法了。祖父就在家安安心心养老吧,无需操心其他。”
纪槿柔对纪严律态度不冷不淡,小时候,她心里是很仰慕这位祖父的;
但是,当年父亲被冤,祖父不仅没有上奏替父亲申冤,反而心甘情愿上交手上那点兵权,并自甘隐退,以表态度;
难道在他心里,也相信父亲是叛徒?他对皇家人就这么忠心耿耿!
她点燃了香印,朝着牌位祭拜。
纪严律老脸动容,在他三十几岁时,自己唯一的妻子就重病而亡;他也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儿子纪武铭也没怎么教导,都是家里的亲戚一人帮一把,把他拉扯长大的。
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如今,只剩他们爷孙俩,相依为命。
这个孙女儿,也让他这个老人家操碎了心。
他实在没什么带娃经验,也不知应当如何管教。以往教她耍耍刀剑还成,女孩子家家的话,不知如何言喻。
“柔儿,祖父知道,这世道待你不公,你耍耍小脾气也就算了,可你现在性子是越发跋扈了,连文官家眷都不放在眼里......”
“那又如何,他们都该死!”纪槿柔目光锐利如刀。
她向前行了几步,似乎压抑着情绪。
“父亲毕生守护天下苍生,可最终呢?落了个五体离尸的下场!
世人哪儿会记得纪武铭将军?哪儿会记得我父亲兢兢业业,镇守边关,换来他们的盛世太平!”
纪槿柔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又对上纪严律的眼神,“祖父,你说,这天下人,哪个不该死?”
纪槿柔一字一句问道。
纪严律怒意上头,反手甩了她一巴掌,“荒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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