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宁镜面色阴而冷,他抬起手,将衣袖拉起,白皙而纤细的手腕便露了出来。宁镜将手腕举到萧玥面前:“你闻一闻。”
萧玥不明所以,但还是凑近了手腕,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他不由凑了更近,鼻尖都轻轻地碰上了宁镜的皮肤,这才闻到一点极淡的幽香。
“闻到了吗?”宁镜问。
萧玥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宁镜收回手,衣袖放下遮住了他的手腕,他看着萧玥,平静的说:“我就是倾世之花,你闻不到,是因为我还未破身。”
破身?
受伤吗?
萧玥脑子里还在想着小张相之事,没有概念也未深想:“你的意思是说,张家有桓王的人?”
宁镜说道:“没错,张家家风严谨,未有好男风一说,所以这个人应当是个女子,还是在张诗的后院中,否则张诗不可能会配戴她的香囊,倾世之花破身后,身上的香气会变得浓郁,那个荷包应该是缝制不久,所以香气还未散,常人是闻不到的,但我闻得到。”
萧玥皱起眉:“你是说此事和这女子有关?”
他回来之后便立刻让黄金去查,若是其它还好,但内院之事实在让他有些无从下手,只查到那女子是良家子,乃是张诗正经抬进去的良妾,其它的还未等他们查清楚,张相已经出事了。
宁镜只说道:“我不确定,但此事其中必定有内情,大张相已致仕,小张相是张家除了太子之外最大的倚靠,出了这么大的事,张家竟是查也未查,便已经十分蹊跷,更何况……”
宁镜话虽未说完,但后面的话已不用说。
大张相年已八十,受如此打击,怕是命不久矣了。
萧玥一掌拍在桌子上,却是隐忍的,否则那张桌子怕是立刻就要被他拍碎。他紧锁着双眉,眼中怒火似要喷涌而出:“若真是桓王,我……”
他能怎样呢?现在局面之下,他既无法对桓王出手,也不能亲自入张府查明真像,只能在这里暗自窝火。
“你想见张相?”宁镜问。
萧玥看向他。
宁镜说道:“那就去见,既然张家将此事瞒得如此深重,想必其中定有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隐情,明里见不到,那里暗里见。”
萧玥沉重地说道:“我曾在张家私学读过三年书,大张相予我有大恩。”
宁镜毫不犹豫地说:“那今晚就去,不管小张相是否真是因病而亡,所见之人必定非张诗一人,随侍仆从,管家婢女,他们总不能封了所有人的口,除非……”
两人的目光交汇到一处,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将所有人灭口。
这时,外面传来黄金的声音:“爷,国公爷传话来,要见你。”
萧玥此时情绪已稳定许多,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宁镜:“你就在这里等我。”
宁镜闻言轻轻一笑,点头:“我本就无处可去,等你回来。”
萧玥走出白露院时,突然想到一事,问黄金:“破身是什么意思?是哪里受伤吗?”
黄金不知他突然问起这个,他一直在查秦杜鹃,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虽长萧玥一岁,到底还未经人事,不免有些脸红:“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萧玥见他神色突然别扭起来,有些疑惑,上次这种样子还是因为在钱府医那里听到倾世之花时。
倾世之花?
青楼里的秘药。
萧玥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脸也和黄金一样地烧了起来。
萧国公的后院清静,他未有纳过一个妾室,便没那么多莺莺燕燕的烦扰。而萧玥在漠北时他尚且是个孩子,没人会对他说这个,到了永安后萧国公又一直要求他洁身自好,免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一道他尚未有过了解,无非也就是好奇之余与黄金白银偷看过几本春.宫。
刚才他一直在想着小张相之事,加之宁镜说起时那么自然,没有半分旖旎,他自然也没往这上面想,这一下子突然说穿了,脑海里就不由地想起了之前偷看过的那些春.宫图。
“嗯,父亲说什么了?”萧玥连忙岔开话题,将脑子里的画面甩开。
黄金面色也严肃起来:“大张相亡故了。”
“你说什么?!”萧玥定住了脚,抓住黄金:“什么时候的事?”
黄金看着他,眼中亦有沉痛之色:“刚才接到的消息。”
小张相是昨晚出的事,今晨上达天听,他也才知道,这才不过一日的工夫,大张相便也亡故。
大小张相之死,令本来三足鼎立之势轰然坍塌一角,大张相六十七岁致仕,后虽不在朝中,但门生无数,影响力非常人所能及,一直是东宫背后的护身之主,小张相如今六十,哪怕也在六十七岁致仕,未来七年,也足替宣煊扫清障碍,甚至顺利登基,如今两相一死,太子身后的两座大山在瞬间湮灭。
张家在朝堂上屹立六十余年的两棵大树两天之内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轰然倒塌,攀附其上的丝萝藤蔓皆惶惶然而不知所措。
不少人开始揣测此事是否与雍王有关,毕竟此一事后,太子受重创,最大受益的就是雍王。
这边宁镜坐在屋内,心绪飞转,自他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前世他在四月才见到阿梦,这一次,他将此事提前了一个月,也随之遇见萧玥,逃离宣离,他一步步走出前世既定的那条路,那变化的就必定不止是他。
他在猎场才认出了张诗腰间的荷包,围猎结束才三天,便已出事。
宁镜猛地看向门外。
被人认出身份的倾世之花。
只希望萧玥来得急,便还能撬出些东西,若是去的晚了,怕是……
萧玥换上夜行衣,黄金跟在他的身后:“爷,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此时亲自前去,一旦被人发现,肯定会被人当成凶手,到时候整个护国公府都要被牵扯进去的。”
萧玥裹在一片漆黑之中,神色却无半分动摇:“你对我的身手没有信心。”
黄金着急道:“爷,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张家乃是相府,按规格府中是可养八百护卫队,现在两相于两日内皆亡故,此时府中戒备肯定是更加森严,此时前去,风险自不能同日而语……”
“就是因为死讯刚到,才会有更多来不急销毁的证据,等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抹得一干二净了,再去有什么用?”萧玥将头上的黑色布巾绑好,打开了门。
黄金伸手拉住了萧玥:“那我和爷同去。”
“人多更容易被人发觉,你和白银在府中等。”萧玥的目光扫向四周,确定无误后对黄金说道:“留意白露院。”
身姿一展,跃上了屋顶,随后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黄金无奈,站在院中看着萧玥消失的身影眼底隐隐有怒气浮现。
此时张府正乱着,众女眷在堂中呜呜地哭,两相一去,张家最有话语权的,便只有张诗,他此时坐在堂中正位,以手支额,深眉紧锁,看着下面愁眉苦脸的一众人,被那哭声吵的心烦,没好气地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都给我滚回去哭去!”
下面众张家子弟斥责了自家妇人几句,将妇人们都赶出了厅堂。
张诗这一辈的子弟,受家族荫庇多年,不说才学能有大小张相之一二,连文人风骨都被养尊处优,溜须拍马的生活磨得只剩一二,张诗是小张相的嫡长子,自小受小张相亲传,亲妹又是中宫皇后,各方庇佑之下才能得如今官位,小张相在他这个年纪,早已收到过皇帝入阁拜相的旨意,被他以父尚在朝,子之位不可高于父为由拒绝了,而他在这个从三品的太仆寺卿的位置也已八年了,皇帝也未有任何升迁之意。
如今父亲和祖父骤然仙逝,再朝中便无人再能护在他上方,他只能指着太子登基,他能如父亲一般立下扶立新君之功,再做发迹。
“大哥,父亲真的是突发疾病吗?父亲身体一向很好的啊。”
“大侄子,这屋中可就只有你能做主了,这这这后面怎么是好?”
“远之,你要拿个主意啊。”
张诗闭眼忍下了心里的烦乱,才睁眼说道:“祖父和父亲年纪大了,我们本也应该早做准备,此事已经很清楚了,你们也不必慌乱,先准备祖父和父亲的后事吧。”
众人都眼看着张诗,见他还是镇定的,也稍稍定下来一点,又拥着张诗说了半天,才离开张家的正堂。
眼见众人离开了,张诗这才从正堂出来,身边贴身的侍卫立刻便跟了上来。张诗走到了庭院中,确定四下无人,才问:“确定没有了?”
侍卫低声道:“老爷放心,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隐于假山后暗处的萧玥闻言,身子微微朝着一探,却见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朝着后院走去。
侍卫带着张侍穿过后院,来到一片柴房,柴房中不时传出挣扎之声,听声音应该是人缚了口绑在此处。
萧玥脚尖一点,无声地跃上屋顶,将瓦片掀开一片,随着张诗进来,看门的两个侍卫立刻替他点了烛火,萧玥借着烛火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就见里面绑着近二十人,身上都有鞭打的痕迹,老少皆有之,但大多数竟都是女使婆子,还有几个侍卫在其中,萧玥打量了一番,这些人都身着侍女衣裳,里面应该是没有张诗的那个妾室。
张诗走了进来,众人一见张诗,连忙开始磕头求饶,因手脚都被捆了,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发出呜呜之声,涕泪横流地蜷缩在地上朝着张诗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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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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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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