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菏闻讯赶来,只见颜云楚靠在草席上,牢门前,躺着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颜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颜云楚凤眼微垂,声音平淡:“他是细作,想毒死我。”
陆菏当即检查吃食,半晌后,他说:“菜里确实有毒。但仅凭这个又怎么断定他就是细作?颜将军,还请你收敛弑杀脾性,遇到这种事,务必先告知本官。”
“军厨营每日送来的饭菜里都有慢性毒药,陆左将,建议你好好清扫军厨营。以后,别让军厨营的兵给我送饭。否则,”
颜云楚笑了下。
“来一个,我杀一个。”
“下毒一事,本官自会彻查。但你随意杀人,便是藐视军法!军中各营各司其职,你的要求恕难从命。倘若再发生这种事,本官就不得不对你采取些手段了。”
陆菏一挥袖子,大步走了。
他显然小看了颜云楚,次日给她送饭的李味,也惨遭毒手。
军厨营人心惶惶。
军厨营两大掌勺都死了,张端水只得重操旧业。午饭,轮到吴盐去送。
“我,我不敢去,万一将军要杀了我……”
陈璟拍拍他肩膀,低声道:“去吧,你还小,她不会杀你的。”
李味和鲁群是细作,死不足惜。吴盐家世清白,颜云楚不会动他。
在陈璟和众人安慰下,吴盐大着胆子送饭去了。
午饭后,那边传来消息,吴盐死了!
尸体是未时一刻被抬出来的,陈璟看到那张脸时,吴盐已经变得像雪人一样惨白。
他是被锁住脖子勒死的。
她把吴盐杀了?
陈璟不相信,吴盐怎么可能是细作,他怎么可能是细作?
陈璟捏着拳头,声音平静冷厉:“晚饭我去送。”
牢营外,守门的士兵检查饭菜后,给了陈璟一个敬佩的眼神。
他撩开帘子,见营帐内放着一个巨大铁笼。
颜云楚斜靠在牢门边,头都没有转一下,“你终于来了。”
他放下饭菜,压低声道:“你杀了吴盐,难道他也是细作?”
“他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颜云楚转过头,扫他一眼,紧抿的唇弯起浅浅弧度,答非所问地说:“我盼着你来,又盼着你不来,可是你终究来了,这让我如何是好。”
陈璟面无神色,“需要我靠近些,方便你掐住我的脖子吗?”
她探出手,如往常几次锁住对方的脖子,但又没着急下手。
陈璟冷静地看着她。
颜云楚手下摩挲,她还挺喜欢这种近距离看着陈璟的感觉。若不是当前形式不允许,她此刻只要再拉近陈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碰到他的唇。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只是一点舍不得。既然璟世子慷慨就义,我就成全你。”
砰!
……
士兵连滚带爬,赶到左将营。
“陆,陆大人!颜将军把,把世子杀了!”
陆菏瞳孔睁大,很快又冷静下来,因为他并不相信。
他赶到牢营。
陈璟的尸首已被收捡,陆菏亲自验了鼻息心跳,脉象全无!
他也是被勒死的。
纵然见过大风大浪,陆菏也禁不住腿脚一软,她,太大胆了!
恒老王爷唯一的儿子,当今皇帝唯一的小叔叔,她都敢杀!
“颜,颜将军。你,你”
颜云楚闭着眼睛,声音冷硬:“我说了,别让军厨营的送饭,来一个杀一个。”
“他可是恒王的世子!”
“我只知道他是军厨营的兵。”
陆菏震惊:“你,你不是还向皇上请旨赐婚吗?为何要杀了他?”
“你觉得,皇上如今还会赐婚吗?反正得不到,杀了又怎样?”淡淡一笑,“陆大人,别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陆菏离开牢营,只觉得身体重如千斤,一处火没气撒。
“大人,如今罪将如此藐视军法,该给她点教训了。”
陆菏回首,说话之人是一张不大熟悉的脸,穿着偏将将袍。
陆菏仔细回想了下,“你是杨偏将?”
杨迟道:“末将正是关羌营左偏将杨迟。”
他说的不错,如今世子已死,上头迟早怪罪下来。应该给颜云楚吃点苦头了。
……
送饭之人换成了三营的女兵,周银繁首当其冲。
然而,一进牢门,她就吓到了,赶紧跑过去,“将军……您,您没事吧?”
颜云楚抬起疲惫的眸,扫她一眼,“放下东西,滚。”
弯钩穿破了她两边肩胛骨,此刻,白衣上血色的窟窿触目惊心。
周银繁叫到:“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我要上告御状!”
“你还不知道?”
“什么?”
颜云楚牵了牵嘴角,“你的风绸哥哥,被我杀了。”
周银繁怔在原地,震惊地张开嘴。然后她不停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闭上眼睛,“信不信由你。赶紧滚。”
周银繁颤着声,“我去给你拿药!”就跑开了。
原本三日后回殷都的计划,现在不得不改为即日启程。
陆菏率领三百兵力,带上陈璟的棺木,和铁笼中的颜云楚,踏上了回城的路。
为了防止敌人突袭,陆菏特意走了较为隐秘的小路。
山丘后,一众长辫子的士兵,拿着武器,听候指令。
“如今颜将肩骨俱穿,功力大不如前。尔等只管冲杀,生擒颜将!”领头的黑衣蛮人目光如炬,“他们只有三百来人,我们有万师之众,谁敢退,我这大刀第一个砍谁!”
这时,一个绿袍兵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黑衣蛮人眉头一皱,“你不是亲自确认他已经死了么?”
那人说:“是死了,但带回尸体,也可有个交代。”
黑衣蛮人碎了一口,对这个行为感到不耻。
“众将听命,此次我们要生擒颜将,带回大横!还有,那棺材里的恒王世子,也要一并带回去!”
话音刚落,侧方传来一声惊呼。
两个兵押着一人。
“大将!此人在附近徘徊,像是关羌营的兵!”
那人摇头摆手,急忙解释说:“邵大将,我是卧于军厨营的细作啊。”
邵大将仔细端详他,“你是哪个细作?”
“小的代号黑鼠,是蛮军安排在关羌营给颜将下毒的黑鼠!大将若不信,可查看细卒册,上面有我的画像。”
邵大将警惕的后退一步,从怀中取出细卒册,果然翻看到黑鼠的脸。他冷声质问:“就是你在负责下毒?为何颜将至今未毒发?”
黑鼠叩首道:“大将明鉴!黑鼠此次前来正是为说明此事!那颜将诡计多端,早已察觉饭中有毒,但她照吃不误。后来小人发现,她饭后必会花一柱香的时间运功排毒。小人心里着急,但又不敢下的重了,唯恐暴露。和我同在军厨营的白鼠灰鼠都被她杀死了!”
邵大将沉吟片刻,随即号令众军,“那颜将虽然有伤在身,但切勿轻敌,切勿轻敌!”
……
陆菏早已预知此行不会顺利。
行至山谷间,压迫感更渐强烈。
只听一声哨音,天空洒下雨一般的黑箭,唯独避开了颜云楚所在的铁牢。
颜云楚咻而睁眼,双眸平静地看着外面厮杀,三百骑兵渐渐不敌,陆菏奋勇砍杀,奈何人数众多,也渐渐力不从心。
刀剑夹在陆菏脖上,战势已明,打斗声渐弱,他们被蛮兵层层包围着。
那领头的黑衣蛮人冷笑着与牢中的颜云楚打了声招呼,却未得垂眼。
她只看到有人走到了那口黑木棺材旁边,牵走了那匹马。
藏在袖中的手,悄然地握紧了。
是谁,要带走陈璟的尸体。
接着,便有人来牵运她的马。
突然,鹰击长空,一道悠长的号角声响起!
四面群山上,冲出无数关羌营的兵,叫喊着砍杀逼近。随之而来的,还有尖锐利箭!
蛮军躁动,见局势不妙,领头的大将拔出佩刀,便向铁牢刺去。
突然,牢门断裂,颜云楚如鹰展翅般破笼而出,她拔出腰间软剑,以迅猛之势割断了来不及反应的蛮兵脖子。
蛮军大将不防,稍作迟疑,便立刻发起反攻。
颜云楚挥剑如鞭,次次见血,几个回合下来,蛮军大将便招架不住,号令兵士掩护他撤退。
颜云楚脚尖一掂,踩着人头追上大将,她目光锁死,直逼大将咽喉,甩剑而出,反向收割!
血流涌柱!
四周的蛮兵不敢靠近她,争相撤退,关羌兵渐渐占据优势。
颜云楚半跪,在大将身上摸索一通,找出细卒册,迅速过了一遍,揣进怀中。
陆菏早在她破笼而出之时,反杀了四周的蛮兵。蛮兵兵多势大,难防逃走了一些。
“颜将军,如何?”陆菏赶过去。
扮作小兵的邱从澜引马靠近。
颜云楚翻身上马,喝道:“立刻回营!”
“将军,”邱从澜低声说,“璟世子的棺材被牵走了。”
颜云楚回首勾唇一笑,“棺材里的,是陈渣。”
赶回关羌营时,天色还早。
那细卒册上,大大小小职位的,有七十多人。凡能招降的,皆免死罪,处理完最棘手的事情,颜云楚回到主将营。
邱从澜捧来药箱,替她上药。
伤口货真价实,但她今日见颜云楚追杀敌方大将,分明矫健如鹰。
为此,邱从澜很疑惑,“将军,属下亲眼见到铁钩穿过您的肩骨,为何您伤无大碍?”
颜云楚深吸口气,淡道:“苗东有种戏法,能蒙蔽世人双眼。你们看到的,是假象,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邱从澜叹道:“将军神勇!”顿了顿,又道,“如此说来,苗东还有一味奇药,能使人进入短暂的假死状态,璟世子和吴盐便是吃了那种药?”
颜云楚笑了下,“不错。”
邱从澜长哦一声。天知道,她得知璟世子死于颜将军之手时,整个人从头到尾的凉了几遍。
上了药,邱从澜离开,陆菏便来了。
与几日前不同,陆菏恢复了一贯不苟言笑的神态,抿了口茶,“颜将军这几出戏演的,着实令人想不到。幸而你早早打了招呼,否则,我恐怕要露了马脚。”
“多亏陆大人稳重。”
陆菏挑下眉毛,说:“卑职倒是好奇,世子和颜将军水火不容……你是怎么说服世子同你演这么一出戏的呢?”
颜云楚掸了掸将袍上的灰尘,微笑道:“陆大人看戏看得还不明白?我与世子这戏,可是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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