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昏暗的地牢里,四周的石壁透着刺骨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打颤。
脖颈处新结的痂又被抠开,等指尖感受到些湿润岑九安才反应过来,不得不停了手。
现在好了,挠挠痒都不行。
他伸了个懒腰,又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岑九安哀叹了一声,和狱友打起赌——下一顿饭他有没有得吃。
“自是有的。”
一片漆黑里老远就传来道冷冽的女声,随着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些不好的回忆又浮现在他眼前。
完咯,柳万宁他可惹不起。
一道黑影驻在门前,手里好像还提了个盒子,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大小姐,贵妃娘娘,您要不别过来了,这地儿多脏,下不去脚。”
岑九安一见她就头疼,试图用语言将人劝离。
“宫中待久了闲得无聊,这不是来看你笑话消遣消遣时间吗,小将军?”
“别,娘娘您把心意留下,人就可以走了。”
岑九安意有所指,他好像隐隐约约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狱卒为柳万宁开了门,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待柳万宁走近些他才看清,对方像是盛装打扮过。
不是吧,来落井下石还这么给他面子?
“喏。”
先是热气腾腾的烤鸭,金黄酥脆的皮上泛着诱人的油光,散发出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再是炖得软烂,色泽红亮的肘子肉,一看就酥软入味,入口即化。最后是白白嫩嫩的糯米糕,上面点缀着五彩斑斓的果干和蜜饯。
“断头饭,明天不活了?”他随口接了句话,身体却很是诚实,伸手就要去抓,结果被一双筷子狠狠拍开。
执筷的人眼中露出一抹赞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语气很是认真。
“对,饭里下毒了,本宫来送你上路。”
岑九安倒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
“啊,可最后一面是贵妃您,臣有点失望。”
他含糊不清地说,即使嘴里已经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伸手讨酒。
“没有。”
“抠搜。”
柳万宁站起身,嫌弃地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碎末,居高临下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本宫今日心情好。”
“嗝...哎呀,舒坦。”
岑九安很快就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扫而空,连碎肉末都没有放过。
奇了怪了,他怎么还没死,要不讨根白绫上吊吧。
唉,可能发作没这么快。
柳万宁见岑九安只顾着狼吞虎咽,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嘶——踢我干嘛!你们夫妇俩怎么轮流折磨人啊!”
“没听清。”
岑九安翻了个白眼,语气莫名有些酸涩:“啊,微臣说...算了突然不想说了。”
柳万宁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回荡在空寂的牢狱里还挺瘆人的。
“您别笑了,臣心里很是惶恐。”
她似乎被某句话逗得很高兴,葱白的手轻轻抚上岑九安脏兮兮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深情款款。
兴许是牢里吃的不好,男人瘦了不少,不过那双夺目的丹凤眼依然勾人。
“这张脸别说皇上喜欢,本宫也很喜欢。”
岑九安肩膀一抖打了个激灵,侧身想躲过她审视的眼神,却被扣着下巴抓了回去。
“娘娘您早日死了这份心吧,臣心里只有当今陛下。”
“可本宫才是相伴在皇上身边的人,不是你。”
岑九安努了努嘴,难得没有反驳。
“怎么不说话了?”柳万宁戏谑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惹得他心里怪不舒服的。“本宫猜猜,不会是在心里吃飞来横醋吧?”
“罢了,本宫心情好就勉为其难跟你聊两句——你的事。”
这柳万宁废话了半天终于表明来意了,岑九安端坐起身,俨然没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你这副样子本宫突然不想与你说这个了,我们还是来叙叙旧吧。”
“反正谋逆一事确是我爹构陷将军府,不用本宫提点你应该也清楚。虽然岑家落魄了不少,但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岑九安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意外,“看朝堂上的局势,微臣倒也没蠢到那个地步,这一层定然能想到。”
“不过——万一有人把我们俩的话听了去...娘娘倒不像是如此草率的人啊。”
总不能是因为死人不能说话,知道了也无所谓吧?
柳万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阵花枝乱颤。
“蠢得可以,也就只有他能忍你了。”
如此揶揄却让岑九安眼神亮了一瞬,恍然大悟。
“娘娘,您现在终于肯说了?臣以前追问过您千万次。”
“想把自家亲爹拉下马?您与您的父亲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害他。”
柳万宁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姣好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原本清脆的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
“你被宠爱着长大自是无法想象娘亲去世后本宫过的是什么日子,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指责本宫!”
“他柳川不是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本宫在他身边当了这么多年听话的狗,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柳万宁一步步逼近,可怖的气息硬是逼得岑九安往后挪了好几步。
“你说——只差临门一脚却功亏一篑,十数年的筹划毁于一旦。”
“他会有多疯狂?本宫光是想想都开心。”
等柳万宁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岑九安才敢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娘,您从未与臣提过这些事,虽然大致能猜出些。臣记得当时问过您,您怎么也不肯说,还骂臣多管闲事来着。”
“罢了罢了,旧事还是莫要再提。”
许是怕柳万宁又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岑九安倒是头一次打住了自己的话茬。
“本宫不日便会像皇上提交柳川的所有罪证,你只需再等两天。”
岑九安努了努嘴,问柳万宁她接下来的打算。
“放心——本宫自请出宫,给你挪位置。”
闻言他眼皮突了突,怎么他是那等眼界狭隘心中只有小情小爱的人吗!
“娘娘,您怕是会错意了。娘娘能重得自由身,微臣是打心底为您高兴啊。”
至少不用再被困在仇恨的枷锁里,日日不得自我。
“不需要你同情!又想找抽?”
“不不不,别打了,陛下那一遭差点就让臣下去见祖宗了,疼得紧。”
柳万宁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要走,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自然也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娘娘,您可能确保不会被柳家的事牵连?您可是跟陛下商量好了?”
女人脚步一顿,答非所问道,“你犯不着吃味,这个贵妃的位置本宫坐够了,皇上他也从没碰过本宫。”
“他心里还挂着你,可不像你对我没有一点儿心思。”
岑九安却罕见的安静了,根本没打算接柳万宁的话。
哎,话落在地上怪尴尬的,还是说两句吧。
“娘娘,其实臣快死了。”
柳万宁:“......”
“长脑子了吗?饭里没毒!”
“咳,死到临头臣倒也没必要哄骗您。”
门锁“啪嗒”落下,一切又回归最初的寂静。
几日后,当朝贵妃竟是大义灭亲,向皇上检举了自己的父亲。
贪污纳贿、构陷忠臣,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帝王之怒,血流成河。
“那柳家当真狼子野心,还好圣上贤明,没被这小人耍得团团转。”
“不过那贵妃好歹是柳家的人,头一次见帮外人的,稀奇。”
“还能怎么着,估摸着是被查出来了,卖父自保罢了。”
熙熙攘攘的茶馆里,柳万宁今日一身藕粉长裙,显得她整个人温柔了几分。听着茶客的窃窃私语,她伸了个懒腰,“咕咚”饮尽最后一口茶,拂袖在桌上甩下半颗碎银。
从此天高海阔,宫中再无柳妃。
柳万宁没有说谎,不过来提他的人居然是康弘,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皇上有诏,您请先跟咋家入一趟宫。”
岑九安伸手仔细嗅了嗅身上的味儿,本想找些推辞之词——毕竟一身恶臭去见洛叙也太不讲究了吧?
“是急诏,您大可入了宫再梳洗。”康弘眼皮子都没抬,直接戳破了他的顾虑。
啧,这些个贴身太监当真是人精。
岑九安甫一进入浴池,见上面飘着些红的白的花瓣就明白洛叙的意思了。
口是心非,明明半月前才说不想他的。
数日的疲惫并未被一扫而空,但他也只得勉强打起精神,随手扯了件外衫松松垮垮地穿上,未干的水珠顺着袒露在外的胸膛滚向那隐秘之处。
岑九安踏进洛叙的寝宫时,后者也只穿了件轻薄的里衣倚在窗边出神。
“陛下,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
洛叙身上总带着股檀香,煞是好闻。
他试探着想把头埋进洛叙颈间,却被一把推开。
“阿叙,你就不想有些温情吗?”
那语气中满是委屈。
“呵,与你?”
冷漠的回答让他联想到柳万宁临走前的话,他心里又泛起酸,最后竟是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紧紧环住洛叙的腰。
“我吃味了,阿叙。”
“要不你也给我封个妃吧,我白日做大齐的将军,晚上就天天侍奉你。”
就吃飞来横醋怎么了,凭什么别人都有他没有。
“朕累了。”
洛叙试着挣扎了几下,他却将人搂得更紧了。
每次都是直接开始,不觉得乏味吗?
明黄的帘帐落下,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
凌乱的发丝交织,岑九安见洛叙终于是露出了些意乱情迷的神色,俯下身想去啄那片薄唇。
既然不让他亲,那就只能钻空子了,还好他擅长。
身下的人似乎早有预料,弓起腿狠狠地朝他腹部袭去。
“不该做的事别做。”
被当场抓包岑九安倒也不在意,只是调笑道:“阿叙,不觉得食之无,嘶——”
犹如一只饥饿的野兽被唤醒,疼痛在岑九安体内横冲直撞,企图撕碎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洛叙的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什么,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却怎么也听不清。
身为男人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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