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马车，秦墨松开她的手，从软榻上拿出一个手炉递给她。
叶茗初摇摇头说：“我不冷。”
“不冷？”秦墨丝毫没给她面子，“你这手都快冻成冰块了。”
叶茗初才想起刚刚秦墨牵了她的手，后知后觉，脸刷的红了。她默默地接过手炉，接过手炉的那瞬间，温暖瞬间包裹着手掌，确实没那么冷了。
秦墨撩起衣摆，坐在了一侧榻上。今日他进宫，穿了枣红色的官服，他本就生的俊秀倜然，此时在一身官府的映衬下，更显得庄重不可侵犯。
叶茗初只觉得马车的温度越来越高，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秦墨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以为她还在忧惧他的安危，无奈笑道：“皇宫也是人呆的地方，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不必这么紧张。”
“我才不是……”因为害怕皇宫而紧张！叶茗初想着解释，抬眼便看见看见秦墨一脸调笑地望着她。
罢了，就让他误会吧。
她撇撇嘴，恨恨道：“皇宫那地方，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对皇宫这么了解了？”
叶茗初瞪着眼睛，怔住。
“我……我也只是听说。”打住，不能再继续往下说这个危险的话题了，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窗外。
秦墨也真的没继续问下去，他拿起另一个手炉，握在手中，随口说道：“小丫头，我以前说过的话现在依然作数，你的恩已经报了，以后不用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你也有自己的生活。”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惹着叶茗初了，秦墨话音刚落，她就突然气呼呼地说道：“不用你提醒，我身上的毒解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马上离开。”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这性子怎么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秦墨无奈抚额，“这次把你带到京城，就没想过要赶你走，你如果愿意，我很希望你能呆在我身边。”
叶茗初皱了皱秀气的眉毛，面带怀疑：“真的？”
“真的。”秦墨认真地说道，他眼尾稍挑，直直地看向她，“只是，我不希望你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也不想你时刻惦记着如何保护我。”
“每次都是你挡在我前面，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脆弱吗？”
这男人眼里的幽怨是怎么回事？叶茗初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
“我……”她不知道该说啥了。
“叶茗初，我是个男人。”男人的眸子里像有一团火，烧得叶茗初想逃。
“我……我知道你是个男人。”叶茗初磕磕巴巴地说道。
“所以，小丫头，给我留一点男人的尊严，以后换我保护你。”
叶茗初脸越来越红，她觉得自己该出去透透气，但是她就像定在那，挪不动脚。
秦墨看着她呆呆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他忍不住用大掌揉了揉女子的脑袋，笑着说道：“不过，你能如此担忧我，我心里很高兴。”
男人眼里泛起的笑意似春日的暖阳，叶茗初心里砰砰跳，藏不住心里的悸动。
她怔愣着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忍住了到口边的话，她很想问：将军……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唉，算了算了，她可没胆子。
叶茗初垂下头，手指拧在一起，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潮红的脸。
马车没走多久，就到了护国公府，秦墨下马车之前，对叶茗初说道：“我们要在京城呆几天，你若闲的无聊，就在府中逛逛，出府玩也可以，京城好玩的地方还是挺多的，记得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侍卫。”
“知道了知道了。”这一世的秦墨怎么那么唠叨？叶茗初逃也似地快速跑进府里。
存山一直坐在马车外，不知道他们在车里说了什么，此时疑惑地问道：“叶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有东西在后面追她？”
秦墨听着这个形容，蓦地笑了：“这丫头也有怕的时候啊。”
这性子真是……吃软不吃硬。
回到府中，秦墨把从宫中拿的药给了大夫，吩咐他早早炖上，随后便去了祖母所住的小院。
老太太的住处坐落在侯府主院，也是秦墨小时候长大的地方，走进熟悉的院落，他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他眉头微皱，走进屋内。
老太太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安睡，此时刚睡醒，精神好了很多，她倚靠在床上，听见脚步声，抬眼正看见秦墨走了进来。
“墨儿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秦墨听话得坐到祖母身边，接过嬷嬷手中的药碗，亲自喂起了祖母。
待喝完药，他又拿起一旁的帕子，仔细地把祖母嘴边的药渍擦干净。
看着苍老虚弱的祖母，秦墨心头涌起无尽心酸和自责。
“墨儿长大了，知道伺候人了。”祖母看着孙儿为她忙来忙去，欣慰地笑道，“来，凑近点，让祖母看看你又长高了没？”
秦墨：“……”
刚刚还愧疚的心情化作无奈：“祖母，我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早就过了长个的年纪。”
“你就是四十二岁，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老太太原本放松的面容，渐渐显露出一丝担忧，“你这孩子啊，这么冲动地回了京城，可知其中凶险？”
“孙儿只是担忧祖母身体 。”
前世他就错失回京城探望祖母的机会，就连祖母去世时，他都没能看上一眼，这一世，他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回来见祖母。
“傻孩子，我这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不值得你回来一趟……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秦墨不赞同地回视着祖母：“祖母，有孙儿在，你会健健康康的，什么入土不入土的，咱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祖母再不说了。”老太太眼里闪过慈爱之色，望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孙儿，她心里却又涌起愁思。
老太太转头对屋里伺候的人说道：“你们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
秦墨似乎知道这一天终归会来临，看来，祖母也猜到他想要问的事情了。
“祖母……”秦墨欲言又止。
“不用问，祖母也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太太叹了口气，“管家告诉我，远在临安的苏嬷嬷突然失踪，我就知道，纸终是包不住火。”
“苏嬷嬷？”秦墨手下竟未查到这个人。
“苏嬷嬷是你母亲拼劲全力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人，咳咳……”
老太太面露疲惫之色，眼神里却是像簇着一束火光，秦墨担忧地望着她，又在默默期待着祖母继续往下说。
“你母亲和淑妃梁宁儿是闺中密友，淑妃怀孕，她怕皇后会谋害腹中胎儿，便早早安排了苏嬷嬷看着皇后的一举一动。”
“淑妃在冷宫生产那日，皇后果然派了几个嬷嬷前去，其中就有苏嬷嬷……”
秦墨怔怔地望着一处，心思恍然。
淑妃……
他虽然心里早就有猜测，但是亲口听到从祖母的口中说出来，他还是会震惊。
他抓着手下的床褥，越抓越紧。
老太太看他这样子，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墨儿，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
宫内密辛骇人听闻，她本不欲脏了孙儿的耳，然而宫内已然知晓此事，孙儿现在身在危险之中，她必须要让他知道真相，早早提防未来会遇到的危险。
秦墨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半晌，他抬头问道：“是苏嬷嬷把我偷偷抱走，送到了母亲手里？”
“是她。”老太太至今都感激苏嬷嬷，“但是只怕，她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墨儿，听着！我只有你一个孙儿，但是你也确是当今淑妃的亲生骨肉，当今皇帝的儿子！”
老太太握住秦墨颤抖的手，把藏在心底二十几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本打算就算入土了也不会说，没想到说出来后心底反而松了口气。
秦墨失魂落魄地问道：“我生母，在生我以后就死了？”
老太太不欲看到孙儿如此难过，她拍了拍秦墨的手背，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乖孩子，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你自己，好好活着。”
“墨儿，当务之急，你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做好谋划。”老太太说了好一会话，似乎累极。
她微微侧身，在枕边拿出一个铜匣，上面雕刻的花纹显示着这是宫内器物，老太太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叹了口气，递给秦墨：“打开它。”
秦墨慎重地接过来，一只手打开了匣子，入眼的是一枚古朴圆润的水晶玉佩，看着款式已经十分老旧，上面雕刻的纹路已然磨损，一看就是主人经常拿在手上摩挲。
秦墨小心地把它拿出来，不期然地看玉佩上一侧上刻着一行小字——赠吾女宁儿。
宁儿~是淑妃的小名。
“这是你的生母留在世上的唯一遗物，你母亲原想着瞒你一辈子，只是现在……”老太太一瞬间像又衰老了许多，“你收好罢，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秦墨面上无悲无喜，只觉心思恍然，就像一叶浮萍，飘飘摇摇，沉重的身世之谜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祖母疲惫的面容，扶着她躺下，沉重道：“孙儿知道该怎么做，祖母一定要保重身子。”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儿，这次回来，她就发现他更稳重沉默了不少，她这个祖母忽然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看来，她的孙儿果真是长大了，唉，可怜的孩子，以后要面临各种磨难，老太太心里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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