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疆内乱虽是普天之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慌乱害怕,毋帝将此次战役的目的稍加掩饰,只在通告上写明计晖远赴边境维护安稳,是以计晖出发时,身边所带的兵并不多,还留有一大部分等着第二日趁着夜色悄悄跟上。
此举无疑给泰平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有南中将军在,任凭大疆内部打的家破人亡都不会牵涉到泰平分毫,南中将军这四个字足够安抚慌乱不安的民心。
计晖走后,夏侯淳一心扑在了治疗夏侯润泽这件事上,她希望等此战结束,她走后姬修铭能继续为夏侯润泽治疗。
“你近日跑我这里也太勤快了些。”姬修铭一手抱着夏侯润泽举高高,一边侧头去看坐在石凳上出神的夏侯淳:“怎么,才短短几日就想你那将军姐姐了?”
尽管夏侯淳早已对这种打趣免疫,可还是架不住少女脸皮子薄:“师父……”
“你在担心?”
“不知为何,自她走后,我总感觉胸闷心慌。”夏侯淳也不知为何这次的离别会让她如此坐立难安,或许是因为她答应了自己回来后带自己归隐,也或许是情到浓时,情不自禁。亦或者两者皆有,这谁能说的准呢。
“我看你大抵是病了。”姬修铭将夏侯润泽递给可可,走到夏侯淳身边替她摸了摸脉:“嗯……肝火旺盛,张嘴,眼红舌干,你看看你将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何须担心至此?她好歹是声名远扬的大将军,用得着你在后方牵肠挂肚的?”
夏侯淳想提起精神反驳两句,可话到嘴边又没了气儿:“师父,我想我确实是病了。”
不知为何,计晖这一走好像连带着自己的魂儿都跟着走了,每日里都提不起精神,总想躺着,一闭上眼睛又控制不住七想八想,让她很是头痛。
姬修铭起身在院子里的草铺上抓了几味药草,包好放在石桌上:“可可,晚上回去泡给你家小姐喝,都是些安神助眠的草药,晚饭过后喝一杯,有助于睡眠。”
可可开心应下:“好嘞。”
夏侯淳笑的勉强:“多谢师父。”
从姬修铭的住处出来时日头还早,正是夕阳红的好时候,傍晚的风一吹,别提有多舒服。
“小姐,今天晚点回去嘛,听说这几天有夜市,晚膳在外面打发了可好?”可可掩饰不住兴奋,两眼放光的看着夏侯淳。
夏侯淳看了看可可怀里的夏侯润泽:“二弟还在我们手上,回去晚了阴姨娘该担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能感受到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被提到名字的夏侯润泽竟然举起两只手用力的挥舞了两下,嘴巴里还努力想要咿咿呀呀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呀,小姐你快看,二少爷的手能提起来了呢!”可可又惊又喜:“看来这些日子姬师父没白费力,辛苦这么久总算见到了点效果!”
可可不懂医术,她只在以前听过难产生下来的孩子若是患了病,多半就是废了,再加上她对姬修铭不怎么了解,只是心中模糊有个印象,这俊朗的少年是夏侯淳的师父,大名鼎鼎的神医。可究竟此人有多神,可可是没有概念的。
现下亲眼见着了效果,可可算是对姬修铭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夏侯淳简直哭笑不得:“要叫师父知道你小瞧他的医术,看他不给你点苦头吃。”
“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可可毫不畏惧的挺了挺胸脯:“小姐,你看二少爷都想在外面逛逛再回去,现在天又不冷,你就答应了吧,好嘛好嘛……“
夏侯淳招架不住可可的软磨硬泡,无奈点头。
见她答应了,可可脸上笑意更深了。
可可当然不是想自己贪玩,她只是见夏侯淳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计晖出征的事,心情过于压抑。现在时辰尚早,回到院子里她也是坐着发呆,倒不如拉着她在外面逛逛,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傍晚的上京城内很是热闹,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光是往那人多的地方一站,都能感觉被一股股生气包围,浑身的束缚被松懈不少。
一直到回府时,天都快暗下来了。夏侯润泽早已窝在可可的怀里睡得香甜。在回夏侯润泽回阴姨娘院子时,正巧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夏侯平。
近段日子夏侯平早出晚归,很是忙碌。夏侯淳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父亲。”
夏侯平站在几步开外,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就不怎么熟络的嫡长女,自从王氏的丑事败露后,他心中对夏侯淳竟生出一股怜爱来,此时看着她,紧绷的表情不自觉地放轻柔:“带弟弟去外面玩了?这样也好,你们姐弟二人有着血缘亲情,是该多走动走动。”
往年夏侯淳在府内基本不和夏侯蝶还有夏侯舞走动,从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夏侯舞嫁了出去,夏侯蝶……放眼望去,整个府内竟毫无生气。要不是还有夏侯润泽这么个小娃娃,只怕如今的夏侯府犹如一池死水。
夏侯淳不知如何接话,两人尴尬的对视许久,夏侯淳才问道:
“父亲用过晚膳了吗?”
她本只是随意的客套,不成想夏侯平听完竟两眼放光。
“你还没吃?”夏侯平转身对内院吩咐道:“来人,给大小姐备一桌饭菜。”
不等夏侯淳拒绝,下人们已经匆匆忙忙的准备起来了。
阴姨娘听见动静从房内出来,她见夏侯淳带着夏侯润泽回来被夏侯平撞个正着,心里虽然慌乱,可表情捏得很好:“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妾身刚才还在念叨呢,二少爷在你那儿会不会吵着你了。”
夏侯淳心知肚明阴姨娘不想让夏侯平对她带走夏侯润泽一事起疑心,微微笑着道:“二弟很乖,玩了一下午这会儿累的睡着了。”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一起在妾身这里用晚膳吧。”说着,阴姨娘示意乳娘去抱睡着了的夏侯润泽,自己则是挽起了夏侯淳的胳膊:“大小姐,快进来吧。”另一只手去拉夏侯平。
阴姨娘化身热情的主人家,一手拉着夏侯淳,一首拉着夏侯平,在圆桌旁落座。
屋内点了香,袅袅白烟从香炉里缓缓升起,沁人心脾。
三人相邻而坐,阴姨娘隔在二人中间喜笑颜开,不时侧头去看旁边正襟危坐的两人,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像极了温馨的一家三口正在闲话家常。
只有当事人心中才能体会其中的别扭。
因着阴姨娘还在喂母乳,小厨房随时备有餐点,几人刚落座没一会菜已经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这道芙蓉虾口味清甜,大小姐一定会喜欢的。”阴姨娘手持白玉质地的公筷,夹了一只肉质粉嫩的虾仁放在了夏侯淳的碗中,催促道:“快,凉了就不好吃了。”
夏侯淳本就在外面逛得吃了个半饱,现在又身处压抑的氛围中,更是没胃口了。可抵不住阴姨娘万分热情,她只能拿起筷子,夹起碗中那只饱满的虾仁,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吞进肚后,道:“好吃。”
“大小姐喜欢就好,来,多吃些。”
眼见阴姨娘又要帮她夹菜,夏侯淳正要婉拒,冷不丁的听见夏侯平道:“好吃就让阴姨娘明日送些虾到你院子里去,再让你院子里的厨娘学学怎么做的。”
夏侯淳心中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来,倒不是感动,只是有些感慨。在不知道她娘的事情以前,夏侯平就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可在知道叶无忧为了夏侯平放弃亲人远走他乡,最后客死异乡时,她便对夏侯平有了恨意。
她对叶无忧怒其不争,也对薄情寡义的夏侯平嗤之以鼻。
只是她心中再如何愤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今面对夏侯平的主动关心,更多的像是一种讽刺。
“是,老爷。”阴姨娘笑容满面的应下:“明日妾身就把妾身的厨子送去大小姐那边伺候。”
“不用麻烦了。”现在面对夏侯平的关心,夏侯淳打心底里感觉厌恶:“我若想吃自会来阴姨娘院子里坐坐的。”
话一出口,夏侯淳才察觉出自己的语气很不合时宜,十分的僵硬。
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可能。
夏侯淳原以为夏侯平会因为她的不识好歹而生气,没想到夏侯平只是愣怔了一瞬,然后清了清嗓缓解尴尬似得,道:“这样也好,你平常就该与你阴姨娘和二弟多多走动走动。”
这话里想要将阴姨娘抬成正妻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王氏倒台,夏侯杰身世不明,原本他是夏侯平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嫡长子,有光明的未来,不需要努力就能快快乐乐的过完此生。如今却被丢弃在了郊外的庄子里,甚至可能过几年后,上京城会彻底查无此人。
阴姨娘如今生了夏侯润泽,对外虽然宣称他是次子,可明显夏侯平已经将全部的中心转移到了夏侯润泽身上,日后夏侯府只会有一个大少爷,那就是夏侯润泽。
既然要想将夏侯润泽扶成嫡长子,那么他的亲娘就不可能只是个姨娘。
夏侯淳侧头看了一眼正与夏侯平说着话的阴姨娘,王氏倒台她只是最后推波助澜了一下,要说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正是现在笑的一脸无害,沉浸在幸福之中的阴十娘。
她这么做的目的就仅仅只是为了给夏侯润泽铺好一条光明大道吗?
显然不可能,毕竟起初她是不想生下这个孩子的。
“大小姐,妾身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也不知是不是夏侯淳的目光过于直白,阴姨娘感应到了似得转头去看她,抚摸着自己的脸笑问:“怎么这么看着妾身?”
夏侯淳笑了笑:“阴姨娘生的美,看入迷了。”
“大小姐真会打趣妾身……”阴姨娘被夸的红了脸,有些娇羞的抿了抿唇:“要说容貌,妾身可不及大小姐十分之一,就是不妆点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痞子。妾身长这么大,还只见过一位与大小姐能够媲美容貌的女子,不过那姑娘命不好,早早的玉殒香消。”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阴姨娘说话时余光总是看向夏侯平那边:“那姑娘生的极美,少时不懂事与情郎私奔,为了生计曾去风月场所卖艺,当年整个上京城的男人都曾为她的容貌所沉迷,可惜她所嫁非良人,那男子考取功名后最终嫌弃她卖过艺,掉了自己的身价,婚后对那姑娘冷脸相待,还在他们新婚后的第二个月迎娶了侧室,最终姑娘死于难产…就连尚未出世的两个孩子都不曾见过……”
夏侯平闻言眉头一皱,很是失态的问道:“两个?”
阴姨娘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叹了一口气:“是啊,双生子,死于难产。”
夏侯平眉头皱得更深了。
夏侯淳则犹如坠入冰窖,死死盯了阴姨娘回不过神来。
她竟然,认识叶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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