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姜璇离去后,褚昀脑海中的异样感便愈是强烈。
她同姜璇究竟有何恩怨,为何总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推搡着她靠近?
回溯先前的记忆,自然是不曾有姜璇的任何痕迹。她如何会与她国的储君有旁的交集?未免太荒谬了些。
她一遍又一遍向着自己的内心确定,昨日的失态并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另有外物推波助澜。
无论如何,她生长在北晋,便要誓死捍卫曾经的家园国土,若是为一点利益折腰,这辈子抬不起头暂且不提,她又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褚昀靠在墙角,仰起头望向监室的上顶,距离她并不远,只不过是乌黑的一大块石板罢了。
监室内除了一小桌,一张木床以及墙上的小窗,什么都没有。
便是呆楞地凝视着这些,褚昀也能堪堪挨过几个日夜。
等到下一回有人前来时,正见到褚昀百无聊赖地拿着一小块木质的小刺在墙壁上画着什么。
来人在铁门外饶有兴趣地望着里头的人,似乎一画即将完成,动作放缓了些许。直到里头的人放下了“工具”,来人方才唤来狱卒开门。
听到声响,褚昀转过头看向来人,正是先前那位极擅长射箭的小将。
因为在来京途中几次慷慨的施舍,褚昀始终对这小将怀着几分谢意,对于自己被她发现并抓住一事倒没有再过多的思虑。
二人眼看着年龄相仿,之间似乎也少了不少沟壑。
那小将一入内,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包,展开之后便是一个仍热乎的饭团,冒着香气,想必这西魏军中伙食还不错。
“呐,今日成果不错,特意赏的,”那小将凑了过来,将那饭团塞到褚昀手上,“你尝尝。”
褚昀推拒道:“这怎么使得!这是你应得的。”一面又将那饭团推回对方掌心。
那小将倒也没有再说话,只一把捞过褚昀腕上的木枷。这么一使劲,褚昀整个身体都歪了过去,手枷锁得紧,腕间又一痛,险些摔倒在地。
眨眼间,褚昀被一股力扶着坐回了原位,掌心里再次出现了饭团。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饭团,哭笑不得。
直到她好不容易调整姿势把饭团够到嘴边,轻轻咬下一口,一旁那小将的身形才悄悄缓和了些许。
“你这又是何必呢,”褚昀尝着热乎的饭团,似乎回到了先前在军中的日子,对比下来好不凄凉,只小声苦笑道。
“说不定,下回见到我,我就快要死了,岂不白白浪费了你的好意?”
“不会的,不会的。”那小将连连摇头,倒是让褚昀都颇感好笑。
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那小将转过身来正对着褚昀,打量了她的衣着一番,“可有人来过?”
虽然并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褚昀还是点点头,“太女殿下曾来过。”
“那就好,”那小将小声嘟囔着,抬眸思索了片刻,又回过神来笑道,“在下宋越,字渡徜。敢问少将军可愿与我结交?”
结交?褚昀险些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抬眸只见到一双亮亮的眼睛正热情地望着她,倒是让她也想不透这小将的目的。
“褚昀,字延辉。”褚昀抿了抿唇,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名姓。说不定哪天她不在了,也有人还记得一个叫作褚昀的人呢?
闻此,宋越眸子一亮,似乎是激动得很了,又忽觉自己需要克制,只笑着抿住唇低下头去,面颊似乎还有些绯红。
这副样子倒是意外地逗笑了褚昀,不知不觉间嘴角便悄悄扬了上去。
眼见着曾经听闻实力非常的年轻少将被自己逗笑,宋越竟也生出些许害羞之感。
自一开始她便关注着褚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同此等天降奇才结识,若是可以过两招那便是最好了。
如今似乎都做到了,她心里自是欣喜不已。但仍有一事横亘在二人中间,那便是褚昀是否投诚。
宋越自然知晓,若是褚昀选择投诚,以如今太女殿下的态度,定然会保全褚昀且着手重用,不会亏待如此人才。
可若是她拒绝投诚,事态便恐怕会走向极端。
褚昀,甚至她的亲人,命运似乎都掌握在褚昀一人手中。她究竟会如何选择呢?
“延辉……”宋越纠结着启齿,又突然不知如何说下去,只有些窘迫地挠挠头,没有敢对上褚昀的眼神。
褚昀见她如此,自然是暗暗猜到了她要说些什么,正当宋越胡乱打好了腹稿准备开口时,褚昀用一声叹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褚昀的语气渐渐冷下来,同时偏过头看向墙上的小窗,“你不必劝我。”
她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尤其是对于一位曾于她有些许恩情的宋越。虽说这项决定她无法逃脱,但她不想在岔路口遇到干扰她选择的人。至少现在是如此。
“好,”宋越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回答道。褚昀太不一样了,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得成的。不过是相识不久,她也已意识到了这一点。
时候不早了,她也不好在此停留太久。临行前,宋越轻轻拍了拍褚昀的肩膀,见她没有多余的反应,也没再多话。
她一面走,一面又回头望向褚昀,不知是不是在等待些许回应。让她失望了,褚昀只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这里太压抑了。无论是谁被困在此地,都会气郁吧。宋越想着,一面踏出了大狱。
若是可以,她希望能等到褚昀的回应。
窗外的夜空如一块乌黑的幕布,甚至没有一颗闪烁的星星,唯有稀疏的月光照亮一隅。
监室的光亮便更是稀少,面前的小木桌都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褚昀在黑夜里伸出手,抚摸着自己在墙壁上刻画的痕迹。并不顺滑的刻印有些硌手,她不理,只顺着痕迹轻抚着。
墙上画的是两匹马,一大一小地迈着步子,褚昀很是喜欢,可惜无法上色。若是赤影和赤骅能与她心灵感应就好了。
她们会把赤影带去何处呢?如此优良的千里马,至少不要埋没了去吧……
赤骅远在北晋的府中,不知会不会很想念她的母亲呢?
有些累了,褚昀方才借力侧躺在石床上,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干草,疲惫地闭上双眼。姜璇拉着她下棋之事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宋越离开后,姜璇再次前来探望她。这回她带来的不再是吃食,而是一个棋盘。
论棋艺,褚昀属于无师自通,凭借着所知晓的用兵之理随心所欲。棋规还是姜璇提示着才会了些许。
只有此类闲情雅致之事才有所谓的规章,若是换作那战场上,哪里有什么一成不变的路子。
姜璇那一套棋艺最初自然是压倒性的胜利,不过到了后期,褚昀的似乎有占上风之势。
对这四四方方的棋盘,褚昀颇有种被限制住了之感,倒是姜璇似乎更倾向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对那棋盘上的输赢并不十分在意。
醉翁之意从不在酒,褚昀也明白。
这太女殿下屈尊来这监室同她无声博弈,意外地缓解了些许独自懊恼的阴霾。褚昀也清楚,每一步棋她似乎都在渐渐走入姜璇的圈套。
无形地埋伏圈一点点将她围住,她早已是瓮中之鳖,瓮口的天地距离她并不遥远,似乎只要她迈出一步,便可以重归大地。
正因为明面上看起来并不复杂,故而真正繁杂之处在于内心。
冥冥之中一股牵扯力试图将她带离这大瓮,理智却又将她拉了回来,宁可就这么无止尽地留在瓮底,做那一方囚徒,留那一丝颜面。
对弈之时,棋盘之上褚昀横扫千军,现实中她只能一次次站起,用一个别样的姿势落下自己的棋子,避免让粗重的手枷打翻了棋盘。
姜璇也没有阻拦,只不容分说地握着她的手腕让她好受些。褚昀自然是避之不及,肌肤相触,却是又一番奇异的感受。
有时,褚昀昏沉中欲要陷入这未知的漩涡,又忽然意识回笼,冷静下来。一番思想斗争下来让她颇觉离奇,却无从诉说。
“少将军可信缘?”
褚昀仍记得姜璇离去前轻声问的话语。
缘?命运?褚昀顿觉渺茫。她的命运似乎早已非己所控,又何从知晓呢?
一声叹息盖住了监室的细碎的声响,自此才沉沉静默下来。
深夜的西魏皇宫仍有几盏烛光亮着,其中便有东宫。
姜璇摆弄着白日里同褚昀对弈的棋盘,又轻轻摩挲着棋子,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
脑海里闪过那张本自凌厉又带着一丝忧郁的面庞,心里是不可名状的欣喜。褚昀,她咀嚼着这个名字,轻轻点头。
有意思。或许,高才之人的个性总是各有别致,锋利非常的刀剑,总会遇到相适的金鞘的。
北晋……恐怕即将要做出行动了。姜璇背过手去,眺望挂在天幕上的明月,云雾四散,清辉洒过窗棱,白斑似雪。
宫中花草被照亮了一隅,晚风拂过,旁的似乎也在争先恐后地凑过去,聚集成一簇,享受着月光浴。好不畅快。
云开见月明,如她,如大魏,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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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褚昀,字延辉
褚系秋,字继鑫
于嫦,字卿霭
岑彦,字尉合
岑昱,字之明
宋越,字渡徜
(姜璇的字暂时还不便知道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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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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