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儿喊出救命,凄厉一声,划破黑夜,外面树上的鸟儿也被惊了一下,嘎嘎两叫,飞走了。
朱二狗骂骂咧咧,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郑云儿嘴角出了血,但她还是不甘心,又弱弱地喊出一声,救命,朱二狗又是一巴掌,打得郑云儿眼冒金星,说不了话,朱二狗又上手左右开弓扇了好几巴掌,才放下心来,准备蹲下来开干。
这时破屋门被什么人一脚蹬开,门板摔在朱二狗背上,痛得他龇牙咧嘴,他转过身,看到一个人背对着月光黑乎乎的看不清脸,他怒火中烧,刚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搅他好事,就看到那黑人一脚踹来,力气极大,自己吃痛站不稳,摔在地上挣扎,张三李四看来者不善,松了郑云儿,跑去帮大哥,黑人并不畏惧,左拳右腿,与这群人扭打开来。
郑云儿急忙坐起,爬到墙根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神情未定,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边局势。
夜色暗淡,她看不清那黑人的脸,只见他手脚均有章法,左拳右腿,上下配合,没几个回合,就将那三个渣滓掀翻倒地,滚来滚地,各自呻吟,他又在每个人身上补上几脚,特别是补了朱二狗后,猛猛地向他下半身踩去,就听到类似鸡蛋破裂的声音与朱二狗杀猪般地惨叫,划破苍穹。
干完这些,那黑人站好环顾屋内,找到了她,并向她走来。
郑云儿仅穿着小衣小裤缩在屋角,她只有两只手,不知道该捂哪,只能卷缩双脚,双手环抱,头埋在手腕里,内心恐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听到脚步声近了,又顿了顿停住,等了片刻,又听到他脱衣服的声音,郑云儿吓得不敢呼吸,谁知道是不是又是一渣滓,郑云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命运宰割。
那人又近了,将衣服类的东西包在她身上,掩好肌肤,一声不吭,然后打横抱起,走出门外。
在田野里走了一会,上了条大路,郑云儿这才看清路上停着两辆马车,她在他怀里抬头看他,轮廓模糊像个少年,他把她抱到后面的马车旁,明朗的声音压低地说道:“快帮忙,扶一下。”
车门帘打开,伸出两三双手,扶了她进了马车,马车幽暗,她什么都看不见,又听见车帘外的少年张口说话:“她受了惊吓,先找些衣服给她穿上。”
说完,她听到那少年脚步走远,去了前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就开始了翻箱翻衣的声响,郑云儿精神松懈开来,困倦疲惫,倒头晕了过去。
次日醒来,已是白天。
郑云儿张开眼睛,看到自己还在马车上,她环顾四周,终于看清了车里的情况,有个盲眼白头老妇,有个明眼银发老妇,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妇,还有个五六岁粉嫩脸蛋的小女娃,那女孩眼睛滴溜溜,发现她醒了,兴奋地叫起来:“姐姐,你醒了!”
其他几个人都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她,她想起身,有人扶了她一把,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干净整洁,连散乱的头发也被重新梳过。
银发老妇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好姑娘,没事了哈,没事了。”
那个中妇也扶过她的肩膀,关心地问:“姑娘,你家在哪?要不要我们帮忙送回去?”
郑云儿顿时想起,自己四海无家,孤苦伶仃,是棵野草,她茫然摇摇头,不说话。
中妇与银发老妇交换了个眼神,又问:“如果没地可去,要不要随我们一同去京城讨生活?京城大,能活人。”
郑云儿愣了半刻,茫然点点头,除了苏州,去哪都行。
小女娃欢呼:“耶,姐姐要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啦!”
车内哄笑,郑云儿想笑,但笑不出来,就睁眼看着她们笑,然后又听那个一直不作声的盲眼白头老妇喃喃自语。
“孽缘未尽,只待将来。”
郑云儿与她们一路同行,同吃同睡,便也渐渐熟悉起来。
那个晚上救她的少年叫陈有生,生得俊俏爽朗,二十岁,家中排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从小夭折去了,小女娃一直追着他屁股后面喊他二哥二哥,那银发老妇就是他的母亲。
小女娃叫赵小宝,那中妇与前车里的中年大叔就是她父母,那盲眼白头老妇就是她祖母,赵叔赵婶前几年在京城租了个店铺摆了个酒堂卖吃食,同乡邻居陈有生在同一条胡同里酿酒卖酒,两家都是小本生意,几年下来也算稳定,就想着回乡把留在老家的老人小孩也带去京城,一起过活,车行半路,听到郑云儿呼救,便顺路救下她,一同前往京城。
陈有生每天都笑嘻嘻的没个烦恼,今个过来跟她说,前面有人结婚,新郎像个□□,郑云儿没反应不言语,明个又来讲,前头有人在唱戏,你要不要去听,郑云儿没反应不言语,再一日他又跑来聊天,今天路过一队车马,听说是一个读书人去北方边关参军赶着去投胎,你说好不好笑,郑云儿还是没有反应不言语。
她坐在马车里,不说,不笑,不看,木纳呆滞,没有表情。
车窗外,一个俊俏的读书人,骑在马上,英姿飒爽,与她的马车擦身而过。
过了几天,路过千湖小村,赵叔赵婶的亲人就嫁到这里,他们准备在这小村里歇歇脚,住上几日,再接着上路。
这个小村庄湖泊居多,盛夏已至,满湖的荷花荷叶挤挤攘攘,好不热闹。
郑云儿坐在湖边小屋窗前,愣愣地看着荷花荷叶,遮天蔽日,生机勃勃,人们穿梭在荷花荷叶间,说话逗笑,突然她嘴里发出声音: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旁边赵小宝听见了,欢呼地跑出去,叫嚷道:“姐姐说话了,姐姐开口说话了!”
郑云儿被救后,一直神情恍惚,除了吃饭睡觉,就一直呆坐,不言,不语,不笑,怎么逗也不笑,听到她开口说话,陈有生从荷塘小舟里跳上了岸,跑回小屋瞧,他走近那个被他英雄本色救回来的姑娘,她坐在窗前观荷,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诗,他开心异常,与赵小宝凑近瞧她脸,清秀,洁白,像一朵兰花,他看到她转过头,眼睛盯着赵小宝,笑了。
那日之后,她便开始说话了,她说她叫小云,无父无母,被未婚夫家残害,无路可走,无家可归,赵小宝就哭了扑在她怀里,其他几个也泪眼婆娑,扼腕叹息,陈有生更是抚住心口宽慰。
还好自己勇敢,救了她,还好她没事,她没事就好。
后来她就开始笑了,赵小宝逗她笑,她就笑,陈有生逗她笑,她也笑,她笑起来真好看,她还会念诗,是个读书人,真是个顶顶好的好姑娘。
村里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叫大丫,大眼,呆萌,看中了俊俏的陈有生,追着他屁股后面去采莲蓬,一采一小船,又追着他屁股后面去采荷花,一采一小船,又追着他屁股后面去采荷叶,一采又一小船,然后陈有生抱着满怀的莲蓬荷花荷叶堆在郑云儿面身,细心地剥出一个个白白嫩嫩的莲米,放在她手心,那个小姑娘嘴一瘪:“她是你媳妇儿吗?”
“不是。”
陈有生脸一红,老实回复。
“他是我二哥。”郑云儿看懂了小姑娘的心思,笑着说。
大丫一听,果然开心起来,坐下来一起剥莲米,也放郑云儿手心:“姐姐真好看,又读过书,会写字吗?能不能给我与你二哥写个婚……”
话没说完,陈有生连忙去捂了大丫的嘴,踉踉跄跄拖了出去,郑云儿哄笑,莲米放进嘴里,又嫩又甜。
几日后,他们重新上车,大丫在远远的荷塘边挥手大喊道:“有生哥,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过两年我就及?了,我等你回来娶我!”
大家哄笑,陈有生拔腿就跑,一边跑去马车,一边不忘开脱。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郑云儿上了车,心情舒畅,马车轻快,她又听到盲眼的赵婆婆神神叨叨。
“孽缘未尽,只待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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