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江思渺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僵了一下,手里的药包也因手抖而掉落在地,却没人敢上前去拾。

燕寒昭倒也不心急,就这样等着她回话。

陈伯跟在后面轻叹了口气,衣袖下的手摆了摆,让那些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人群顿时散开,独留下江思渺一人。

江思渺认命般地转身,小声道:“夫……夫君,我见你前几日思虑颇重,便……便去采买了这清热祛火的药,宫里的……”

“啊!”

还未待到江思渺将话说完,燕寒昭好似突然失了耐性般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她一时吃痛疾呼出了声。

燕寒昭就这样一路抓着她回了房,一言未发地将她扔到了床上。

手肘磕到床角擦破了皮,手腕处也泛了红,江思渺小脸皱缩在一起,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的雾。

“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将军,将军要如此对我?”江思渺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虽说这具身体确实太过娇弱,可燕寒昭实属莫名其妙。

不分青红皂白就这般待她。

燕寒昭拿剑柄关上了门,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她。

“他交给你什么任务?监视我?”

江思渺被他一句没有任何逻辑的话噎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的耐心貌似已被磨尽,反手将剑重重地扣在桌上,桌上的茶具倒的倒,翻的翻,上好的探春茶打湿桌布淌了一地。

难道,他是在说皇上召她入宫那日?

江思渺恍然大悟,原来燕寒昭知晓皇帝是想让她做眼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待到时机成熟,一击必杀。

方才听她提到宫里,他便有了如此大的反应,想来是以为她按耐不住了,此刻便要动手。

还未来得及细想,燕寒昭已然倾身过来,掐住了她纤细白皙的脖子,狠厉的模样说是此刻在战场上对阵杀敌也不过分。

江思渺拼命去掰他的手,喘不过气地干咳,鞋子早已被蹬掉,只余两只脚丫不停地往燕寒昭身上踢。

强烈的窒息感扑来,江思渺想到自己自进府以来,从未有过以前公主时候的脾气,在他面前总是顺从,虽说这顺从不过是权宜之计,可她也并未伤害过他。

再想到如今前路困难重重,她即便入了将军府也是孤苦无依,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咳咳,你……你弄疼我了……”

眼里的潮意更甚,凝成一颗颗滚圆滴落。

燕寒昭感受到湿意,猛地一下收回了手。

粗粗看了一眼,只这么一小会儿,她脖子上的一圈都起了红。

他从未见过如此娇弱之人,军营里的兵大多皮糙肉厚,即使受了重伤也是闷不作声,如何会一点点小痛小伤便流泪。

好容易平复了一点,江思渺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将军说的是甚,那日……那日陛下唤我入宫,说皇后要召见我,临去前因闻着我身上的香好闻,便给了我令牌命我下次入宫奉上。”

“随后便……便去了皇后娘娘那边,娘娘还赏我吃了芙蓉甘露酥,出来的时候还……还是芳若姑姑送的我,将军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我是否撒谎。”

她确实没有撒谎,不过是隐去了一部分内容而已。

周身的寒气悉数散去,燕寒昭不知信没信她的这番话,转身拿起桌上的剑离开。

江思渺还在刚刚的惊吓中还没回过神来,门又被推开。

近日的雪下的频繁,鲜少有不下雪的时候,积雪在门口堆了一地,进门时自然而然地就会带进一些碎雪渣子。

秋桂拿着一个瓷瓶递给她:“夫人,刚刚陈伯来过,说是将军给的,叫什么珍珠粉。”

江思渺看了一眼那只小巧精致的瓷瓶,不禁有些好笑。

这算什么意思,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

“放桌上吧,秋桂,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江思渺坐在床上,屋里没生炭火,凉凉冷气钻入皮肤,叫人打冷颤。

她拿了被子裹在身上,不停地搓手哈气,寒意才被驱散了一点。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白茫茫的一片,如同她的未来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日后待她大仇得报,她便离开这将军府,还他自由,亦还自己自由。

*

这半月来,多数的日子都在下雪,放晴的日子难得,即便如此,江思渺依旧每日都起个大早去照料自己在后院种下的植株。

“夫人,夫人走的慢些……”

秋桂在后面举着伞吃力地跟着,江思渺的脚程很快,她举着伞又要注意身下的积雪,难免有些跟不上。

江思渺见她搭的小棚子还健在,陡然松了一口气。

最多不出两三日,她便可带着这些原料去寻凌白茗,学习以香入药之法了。

江思渺刚起身便被一声猫叫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金丝褐色的碧眼小猫,身上的毛发尽数湿透了,成了一绺一绺的样子,尾巴上沾了些许洁白的雪片。

江思渺一时心软,走过去蹲下,向它张开手。

它竟也真的不怕她,一步一步靠向她。

曾经她在皇宫里也养过一只猫,是一只异瞳白雪猫,通体雪白的模样当真是好看极了,她为它取名叫雪球。

雪球的性格温顺,又有些懒洋洋,平时除了粘着她就是在她的寝殿里睡大觉,乖觉得很。

可正是因为性格太过温和,也不怕人,更不会伤人,便在一日她出宫时被他国来的小皇子抓去玩。

小孩子本就没什么力气,抱着雪球爬上了假山去玩,力竭殆尽一松手,雪球仓皇坠落,就这样被活活摔死了。

待她回来之时,只见到一个被锦布包裹的小小身体,洇开的血一大块一大块地染在锦布上。

她亲自给雪球下的葬,雪球再也不会在她下学之后,跑来跳到她怀里蹭蹭她的衣袖,舔舔她的手指了。

那晚她还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自那之后,她便不再养猫,甚至其他的小动物她也不敢养了。

可今日看着这只金丝小猫主动靠近她的样子,倒生了一丝不舍之心。

如此天寒地冻,若不管它,任由它自生自灭,想必不出几日便会毙命。

犹豫了一会儿,江思渺还是将它抱了起来。

正欲转身回房,身后传来陈伯气喘吁吁的声音。

“夫人!夫人且慢!”陈伯急匆匆地赶来,实在是难为他这一把老骨头了。

“陈伯,我不着急,您慢慢说。”江思渺正拿着手帕给怀里的小猫擦拭。

陈伯甩了甩衣袖上的雪水,道:“夫人,将军请您一同去前厅用早膳。”

江思渺闻后,表情淡淡的,遂低头继续擦拭小猫:“知道了,陈伯先行回去吧,雪天路滑,行的慢些,我一会儿就到。”

江思渺又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直到陈伯的身影看不见了,才幽幽呼出一口气,赶往前厅。

燕寒昭今日穿了军袍,铁甲上绘有腾腾火焰的图案,头上的羽冠只插了一根古朴素簪,背后的战袍上绣有繁复的锦纹,战袍下的皮质马甲流畅地勾勒出了他完美的身形。

“见过将军。”江思渺抱着小猫不方便,浅浅行了个礼。

见她来了,燕寒昭抬了抬眼,拿着勺子的手停下。

瞥了一眼她的脖颈处,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还在那处,想来是没有用他送去的珍珠粉。

燕寒昭暗自叹了口气:“用早膳吧。”

刚想问她为何不用自己送去的珍珠粉,她们女儿家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容颜的吗?

抬头望去,见她一直逗弄怀中的猫,无心用膳,到口的话又再次咽了回去。

反是江思渺先一步开了口。

“将军,我可否将它养在府里做个伴?”

金丝猫身上已然干净,不像方才那落魄狼狈样,神情也变得傲娇了起来,脑袋一下一下蹭着江思渺的掌心,颇有讨好的意味。

仔细看去,倒还有几分贵族的气质。

“你若喜欢,留下便是。”

燕寒昭快速解决了膳食,练武场还等着他去训练,先一步离开。

陈伯走上前,递了一块新的绢帕:“夫人不若亲自给它取个名字。”

余光一瞥,她看见桌上盛的一盘蛋黄酥,心头一动:“就叫蛋黄酥吧。”

都是金灿灿的。

江思渺伸出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逗得它舒服得眯起了眼。

她也被它逗乐,一声声地唤它:“蛋黄酥,蛋黄酥~”

回房后,江思渺又逗弄了一会儿蛋黄酥,而后小憩了一会儿,最近这些时日总是睡不好觉。

“秋桂,你可知,太医院的招考有何条件?”江思渺睡醒后声音还带着点软糯,问话的语气也是软绵绵的。

“夫人何故如此问?可是谁要入学?”秋桂惊讶道,她不曾记得江家有人要入学。

主家不曾有,江衍还小,旁家更是连资格都没有。

“我。”江思渺默了一瞬。

“夫人?夫人何故要入学太医院?”

秋桂不解,如今夫人已为他人妇,得了诰命,成了一品国夫人,为何还要抛头露面?

虽说将军未必是夫人的意中人,也未曾待夫人如同掌中宝般呵护,但将军也并未如外界传闻一样嗜杀成性,残暴狠绝,她们在将军府的日子总是不缺吃穿的,相比从前在江府的日子,不知好过了多少。

“秋桂,从前我总以为只要退让便可保全自身,所以自小便诸多忍让,可该吃的苦该受的伤一样没少。如今我朝并未有不允女子入朝为官的做法,既有机会我自当一试。”

以她如今的身份,既便入得了皇宫,也无法靠近那位全靠虚伪自私和奸诈换来皇位的人,她想过了,只有一步步往上升,成为不可替代的那部分,才有资格亲手摧毁他,报仇雪恨。

太医院里亦有不少曾叛国投敌的人,她所受的痛苦,当要百倍千倍地向他们一个一个地讨回来。

因此,太医院便是她的最好选择,亦会成为她复仇的开始。

秋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只知道听夫人的准没错。

“秋桂,你去为我传一下陈伯,就说我有事找他。”江思渺伸了个懒腰,起身换衣。

陈伯活了一把岁数了,又常年跟着燕寒昭,关于朝中之事乃至其他琐事,想必都会有所了解。

陈伯来的路上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夫人生气了,亦或是将军和夫人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一直心里忐忑不安。

听闻是要问关于太医院招考的事情,一口气刚松下,另一口气又被提了上来。

“夫人要报考太医院?”

江思渺点点头:“陈伯不必讶异,我只想知道太医院招考的条件和时间,烦请陈伯告知。”

“回禀夫人,入太医院的途径不过两种,一种是医户世袭,另一种则是征召荐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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