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声音没什么波澜:“您在帮我了解我的男朋友?那您可以多说一些。”
郑樊敏喝下一半的酒，舒口气说:“毕业后，蒋淳做了不正的勾当，走上了歪路，穆舟想帮他改邪归正，却拉不出执意踏入泥潭的人，所以他们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放弃自己的事业。他站在法庭上的时候，是多么耀眼的一个人，对方律师看见他都怕……”郑樊敏想起曾经，眼神逐渐迷离。她就喜欢那样的他，她是那样的迷恋。
晓清看了，内心深深叹气。怎么个事?今晚是捅情敌窝了?
“你说你们将来，哈哈哈，”郑樊敏话锋一转，痴笑了起来，有了几分醉意，“你们不会在一起的。最起码，没那么容易。”
****
何穆舟坐在沙发里，酒不喝，眼也不睁，静静听着蒋淳跟他打关系。大学时期的友情是好，但已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
听得不耐烦了，他终于开口:“蒋淳，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对方静了半秒，手里的杯子缓缓落于玻璃桌。
“我知道，但是突然想你们了，听说你在这儿，就想和你聊聊。”蒋淳也靠在沙发背，与他相同的坐姿。
大学时期一张照片曾在学校疯狂流传，是他们两个坐在学校礼堂听演讲时被别人偷拍的，同样充满的王者气息。
那时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现在，他们已坐在对方的对立面。
音乐流淌之中，何穆舟轻点了下头。
“似乎聊完了。”
蒋淳笑着叹口气:“你现在就这么不待见我了?”
在他的沉默中，蒋淳再一次笑，笑里透着心酸:“你不理我，刘亦航和刁文林也都不理我，我这算是什么?被你们孤立了?”
“怎么?新的工作，新的圈子，让你触到霉头了?”
“……”蒋淳敛了笑，这回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你说话有没有必要这么不客气?我只是……只是选了一条对我自己较为有利的道路而已。”
“是有利，”何穆舟不可否认，犀利的目光刺得蒋淳心口一疼，“虽然是建立在其他人丧子之痛之上的。蒋董这样的人，真心适合做生意。”
何穆舟毫不留情地刺痛他，只因蒋淳做的这件事实在天理难容。
不等蒋淳再说，何穆舟已然起身，他看着面前的人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拿过去可怜的友情跟我说事儿。咱们俩，这辈子到这儿就已经尽了。”
蒋淳看着何穆舟离去的背影，一步步，决绝地离开，他脑海里响起曾经那位当事人绝望中的呐喊。
——“我的儿子才17岁，求您，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把那个杀人犯送入大牢……”
画面一转，某个身居高位的人坐在他对面告诉他:
——“只要你肯把你找到的证据毁了，让我儿子无罪，我就给5000万注册资金。”对方说，“权力，金钱，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然后，他好像得到了一切，又好像失去了一切。
包括初入大学时，那个满怀着期待的自己。
****
第二天下午，回北淮的飞机上，大多数都睡着了，四周静悄悄的。空姐将最后一灯灭掉，离开客舱。
晓清本就睡得不安稳，感受到毛毯盖上身的时候，一下子惊醒。
“吵醒你了?”他用气音道。
“没，也没太睡着。”她拿起放在前面座椅后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何穆舟说:“我还想问呢，昨天不是很早就睡觉了，怎么今天能顶着这么大一双黑眼圈?”
“熬夜看电视来着。”
“每次你一说谎就不敢看我的眼睛。”何穆舟盯着她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看着里面渐渐泛起窘意，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怎么?酒店里还有比我更吸引你的事情?”
“……”
“说来听听，干什么去了?”
“……”这只猫比较叛逆。
晓清想起郑樊敏昨天说的话，突发奇想问:“你打官司的时候什么样?我突然很好奇，有视频没有?”
他扬眉，“转移话题?”
“不是，我昨晚就干这个去了，去了解你。”
何穆舟云里雾里。还想要说什么，晓清忽然俯身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顾着他旁边还有个睡着的王泽，晓清一触即离，圆圆的眼睛透着狡猾的笑意:“等我睡醒了再说，午安。”
“……”
到了机场，坐车回市里，大家各回各家。
晓清自然被何穆舟带回了家里。一回家，她还想继续睡，结果被何穆舟拦下了。
他将她抵在书柜前，握紧她的手腕。阳光斜斜打在两个人身上，他直接吻住她暖洋洋的唇。
一路上都觉得她心神不宁，有什么心事。思来想去，觉得她不高兴的原因，只能是因为昨天她问的问题他没及时答。
了解他，可能就是去见郑樊敏了。
由秘密产生的误会，就该从解释秘密起解决。
亲了会儿。
两人分开，阳光刺下来，他面孔铺着一层薄光。她的手要放下来，他的力道跟着松了。
“这算是爱的和好?”她望着他，声音里藏着一种轻快的语调。
何穆舟神情一松，“显而易见。你怨我昨天没跟你说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被他再次提起这回事了，她胸口确实有些发闷，垂眸，“你是不知道，因为你没跟我说，让情敌面前略逊了一筹。”
他摸摸她的头顶:“还有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
他一笑，开始给她讲述心里压得他最疼的心事。
十分钟后，沙发上。
“丧尽天良!你赶紧，把他从照片上撕下来吧，从此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她一拍大腿，而后指着客卧气呼呼地说。
何穆舟一怔，微微移下目光。
晓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能举报他吗?”
他表情略显自嘲，“没有用，有人保他。”
晓清顿时明白了。
“不过你为什么也不干了，我想不明白。”晓清忽然又支着下巴看他，满脸不解。
“就是忽然觉得，有些正义我也保不住，很挫败。”
晓清心一疼：“坏人自会有人收拾。好了，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人呢，可千万不能让事儿把自己憋坏了。”
何穆舟手搭在沙发靠背，“那你跟我说说，你们昨天晚上还聊什么了？”
晓清思索了会儿，问他:“你家里给你安排相亲对象了?”
“怎么这么说?”他接着补充，“之前骗你的，想看看你什么反应。”
“哦……那郑经理为什么说，我们不会那么容易在一起?”
不等他说话，晓清脑海里又冒出一个奇思妙想:“难不成我们两家是宿敌?”
他表情有明显的变化。
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笑着反驳她、斥责她脑袋里天天装得是什么，而是沉默……沉默，沉默。
搞得晓清都有点摸不准了。
“咱们两家之间，确实有些误会。”他点头，“但是我不觉得我们要因此付出代价。”
晓清的嘴巴张成一个o型。我的天，她们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组合啊，世家仇恨?
刚谈上恋爱的第二天，发现对象居然是仇人家的孩子，这样的剧情?
“学长，这事可不能开玩笑，我会生气的，特别特别生气!”
何穆舟揉了揉太阳穴:“没开玩笑，咱们爷爷之间关系不是很好，导致后辈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很好……虽然两家住在隔壁很多年，却基本不会来往的，生意场上，我们家也不会跟你们家有任何生意往来，就算公司附近，也不允许你们家人出现，你们家也一样。”
“出现会怎样?”
他笑，“也不会怎样，就是让大家都不舒服。”
“就是吵架呗。”
“是。不过大概率会扯出点儿别的事，闹到法庭吵。”
“……”晓清头皮发麻:“为什么啊?到底是多大的仇?”
何穆舟也挺头疼，他叹了声气:“就是芝麻点儿事儿，两位老人从小认识，脾气都不好，从小闹到老。”
“我可不可以说，这其实很幼稚?”晓清想了想，又想不明白了，“可为什么关系不好还要做邻居呢?”
“祖宅啊，都是从这里发家的，觉得风水好，不愿意走。”
一对可爱的老活宝……
可现在问题是，“那他们要是知道了咱们的事，能同意吗?”想起郑樊敏昨天说的话，再加上他今天这么一吓唬，晓清心里不禁有点发怵，“会不会逼我们分手?”
“有可能。”
“何穆舟!”
他看着她急得通红的眼睛，将她拽到怀里抱着，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所以，这事不能急。先由我跟家里交涉，运气好的话，我爷爷能低个头，去跟你爷爷和好，两家来个世纪大和解。”
怎么有种和亲的感觉……她哼唧:“那运气不好呢?”
他沉默。
晓清慌了，抓他的衣服。
下一秒，他丝毫不正经的声音落下:“运气不好只能私奔了，反正咱们俩都属于家里的编外成员。”
“……”
她爬起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这个角度她可以低头俯视他，“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我问你，你爷爷要是让你跟我分手，你会怎么办?”
何穆舟扶着她的背，慢慢摩挲，“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我不可能因为这么荒唐的原因，就跟你分开。不然我费那么大劲跟你表白干什么?”他眼睛漆黑，从容坚定。
晓清心里甜了甜，“那我们什么时候跟他们呢说?”
“过段时间，等我们在一起时间足够长，我又表现得非你不可，比较好交涉。”
狐狸猫。晓清心里蹦出三个字。
“你也挺叛逆啊，何老板。”她脑袋轻轻抵在他额前软软的头发上。
他任凭她靠近，感受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
“跟随前人的脚步未比会过得好，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他简单地陈述自己的想法。
她忽而笑了，眼镜明眸清亮:“我也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什么?”
在他抬眸的那一刻，她低下头。虽然心脏跳得快要出来，却还是勇敢地覆住了他的唇，主动与他接吻。
脸上灼烫的温度渐渐烧干她的意识。
她对他的感情，一开始是依赖与爱情混杂，后来逐渐分不清，现在的她清楚地知道，她在深深爱着他，而他也是如此爱着自己，他们还想要在一起很久很久。
何穆舟不断加深着这个吻，他的喉咙渐渐变得又哑又干。最后，他直接将她抱在怀里亲。
漫长的午后，灰尘在窗边打着圈旋转，淡淡的花露水味和干燥的空气混杂在一起。
他们珍惜着这段时光，这段独属于他们、绝对没有任何人会打扰的时光……
如果阻碍注定会降临，那就请让它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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