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相对而立,可思绪却是如海浪般翻涌不停。
江宁月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以至于少年的模样都渐渐模糊了。她其实有一肚子话想向他倾诉,想告诉她,自己很需要帮助,也想质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移情别恋了?可千言万语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何岱宗亦然,他凝视着少女,她似乎瘦了不少,眼神中也没了往日的光彩,像是蒙了一层乌云似的……也是,突遭此横祸,她哪里承受得住呢?他其实幻想过很多次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或许是在码头,他站在离舷梯最近的位置,向岸上张望,又或是在机场的出口,但不管在哪里,他都能一眼就认出未婚妻,用力挥手,江宁月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他。再之后,两个人就跑向对方,他一定要跑快一点,就可以早一些把她抱在怀里了。然后嘛……他要当着爸爸妈妈们的面,抱着她转好几圈,反正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反正绝不是现在这样。
他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拥抱她的冲动,轻声呼唤她:“江小姐……?江小姐……?江……”
少女终于回过神,忙看向别处,垂下头,用挠痒的动作掩饰着擦泪。“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何岱宗抿了抿唇,忐忑地回应:“嗯,我也没想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让我来的。”
“我是说……”江宁月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我是问,你怎么会给日本人做事?”
“说来话长,你还是不要问了。”
闻言,她着急起来:“我听贵叔说了,就算是要给伯父报仇,你也不该投靠日本人的!别忘了外公……”
“江宁月!”何岱宗担心隔墙有耳,只能打断她,“你不要说了。”
江宁月听到他急促的话语会错了意,以为他不耐烦,心中凄凉,他果然已经对自己毫无情意了吗?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轻声道:“抱歉,是我多嘴了。”
“对不起,我语气重了,你别伤心。”
房间里只剩江宁月吸鼻子的声音,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何岱宗深知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忍不住会忘记责任,置同志们的安危于不顾。于是乎,他郑重地鞠躬:“江小姐,抱歉,我马上离开。”
他退出房间,发现西村就站在走廊里,见到他后扬起眉梢,眼底笑意盈盈:“何桑,怎么了?”
何岱宗做了个深呼吸:“司令,很抱歉,我已经有女友了,这件事对她是不忠诚的。”
西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屋里人身上,江宁月此刻正背对着他们,肩膀一耸一耸,似在啜泣。
“江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不能叫做不忠诚。”他进了屋,扳着少女的肩膀,让两人再次对面而立。
“我们已经退婚了,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了。”
西村变本加厉,又把江宁月往前推了半步:“那么,她就只是这里的妓女了。”
真实的、丑陋的、肮脏的自己最终还是被剥得一干二净地,呈在少年眼前,江宁月绝望地合上眼睛,偏头看向地面,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她说不定会一头撞死在这里。
“司令阁下,很抱歉,卑职不得不辜负您的好意了。”
“原来如此。”西村摊开手,“请何桑将入场券还给我吧。”
江宁月猛地睁眼,震惊又愤怒地瞪着何岱宗,原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风尘,为何还要进来?要羞辱她吗?
何岱宗气得要发疯,额角青筋突起,口袋里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直到纸团皱起的棱角扎进他手心,刺得生疼。可话已至此,自己只得将它抚平,交还到他手里。
西村看到被蹂躏得“体无完肤”的入场券,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拿走它后,说:“何桑早点回去吧。”说完,他就重重撞上了门。
瞬间,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扑向江宁月,后者竭力躲避,却根本敌不过他,被他钉在墙上,强行吻住。他知道少女肯定又要咬他的,于是先发制人。
“疼!疼!疼!”她含混地喊出来,男人才终于松了嘴。
她摸了摸,果然流了血,愠怒道:“你疯了?!”
西村挑起她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唇,把鲜血抹匀,暧昧地呵着气:“江小姐,你是我一个人的。”
“疯子!”
闻言,男人眸光一暗,捏着她的手腕,连拉带扯地把她往出拽。
“你干什么?放开我!”她奋力挣扎。
西村用余光瞟到了架子上的风衣,随地取材将她裹在其中,扛在肩上,阔步迈出房间。
何岱宗听到房间里的撞击声,还有女孩痛苦的呜咽声,脑子就像炸开一样,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纪律,他快步下了楼。
阿岩一直在一楼的楼梯口等候,见何岱宗脸色铁青,步履匆匆,立刻明白有事发生。他叫了两声,可对方却干脆利落地说了声“别跟着我”。他向来敏锐,跟他去了停车场,果不其然,何岱宗直奔轿车而去,从后座下取出手枪,别在腰间,眼看着就要返回俱乐部里。
“大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他用身子挡住巡逻兵的视线。
“杀了他,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阿岩一头雾水:“杀了谁?怎么了?”
“让开!”
“不行!大哥你这样会出事的!”
“不用你管!”
他们争吵声吸引了卫兵的注意,他伸着脖子,一边打量,一边往这里走。
“放我下来!西村清志!你!疯子!”
江小姐?!
阿岩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果然是她,她被束缚在一卷布中,扔进车里。
“混蛋。”何岱宗骂了一句,再次掏出了枪。
“大哥!”
卫兵已经走近,若是被他发现他们带枪赴宴就一切都完了。阿岩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顺势夺了枪,塞进自己口袋里,打开车门,把大哥推进去,上了锁,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喂!”卫兵吼了一声,用枪口指了指两个人。
阿岩知道他不会说中国话,只能打手势与他交流:他右手虚握,假装拿着杯子,一仰头,然后手舞足蹈起来。其中夹杂着简单的音节,“他”“酒”“然后”“这样”“醉了”。
“放我出去!阿岩!阿岩!你混账!”何岱宗不停拍打玻璃。
卫兵看了看,兀自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晃脑地走远了。阿岩松了口气,钻进了驾驶位。
“大哥,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们差一点就要去日本人的监狱了,而且这样也会连累江小姐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何岱宗逐渐冷静下来,无言反驳,只能望着浓重的夜色,悲痛地呢喃:“阿月呢?阿月该怎么办呢?”
阿岩也看向了轿车消失的方向:“我们会有机会救她的,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的。”
他回首,大哥的神色终于恢复正常,他这才踩下油门。
西村把江宁月带回了军营里的别墅,携着她进了客厅,压在沙发上,心急地扯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
“他有没有碰你?”
“你在说什么?!”
“他,有没有,碰你。”他一字一句,又强调了一遍。
“你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我……!”他的话戛然而止,以动作取而代之。
他的确是疯了,尤其是看到了江宁月的反抗。果然,见到何岱宗后一切都不同了!他决不允许江宁月像桃子一样离开!
妒火中烧的西村发狠地折磨她,他一味地发泄着,恨不得和她同归于尽。起身之时,已经是夜色深沉,江宁月早已因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她赤着身子躺在濡湿的皮质沙发上,嫩藕似的胳膊堪堪垂下,这场景,可谓“玉体横陈”。
他坐在沙发边静静端详:她真好看,就像是上海租界洋行里摆在橱窗的洋娃娃,还是最精致昂贵的那款,就连双颊在月亮的照耀下泛起的微光,都和洋娃娃的陶瓷脸蛋如出一辙。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将两道泪痕轻轻晕开。
坐了一阵子,看够了,才起身为她披上一件外套,也为自己穿上了睡衣。随后他打了通电话,没多久,几个年轻力壮的水兵就赶了过来。西村交代了几句,他们就上楼打扫出一间小卧室。几个人的动作很快,不出半个小时就完成任务,要回宿舍了。
一个新来的年轻水兵没禁住诱惑,斜了一眼,看到垂在沙发边的那只手像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花。他刚咽了口唾沫,立刻就听到了长官的声音。“好看吗?”
他吓了个激灵,可见少将阁下温和地笑着,所以放下心,甚至颇为害羞地挠挠头:“回少将的话,好看,很好看。”
西村抬起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然后揪着他的头发,冷冰冰地说:“你们教教他该怎么管好自己的眼睛,带走。”
“是!”
随后西村抱着江宁月,将她安置在小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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