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倾盖如故

江宁月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而西村早已钻进书房,处理完全部工作后,叫醒了她,邀请她一起逛商场。巧的是,他们遇到了陈安妮。

“江妹妹!”她被西村的警卫拦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只能冲他们摆手。

江宁月也很意外:“陈姐姐。”

得了西村的允许,陈安妮跑了过来:“真巧啊,又碰到了小妹和司令。”

江宁月看向她身后:“姐姐,你一个人?”

“嗯,”她无奈地扁着嘴,“何岱宗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忙什么,他哪比得上西村先生?”

江宁月柔柔地笑起来:“他恰好今天没什么事情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张先生叫走了。”

陈安妮捧着胸口,语气夸张:“妹妹这一笑,我心都化了,更何况是男人呢?司令可真是有福气。”

西村很是捧场:“这句话我非常赞同。”

陈安妮的眼睛迸发出鬼精鬼精的光芒,说:“那司令大人可以把江小姐借给我半天吗?我正好有些话想和她说。。”

“我……”可江宁月却犯了难,向西村投去询问的目光。

“可以,那就请你多照顾她了。”说着,便将身旁人往前推了半步。

陈安妮接过江宁月,欢呼雀跃:“好呀,那司令,我就把她借走了,晚点还给你。”

“好,注意安全,回来前给我打电话,我让张桑来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我不放心。”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我先回去了,记得打电话。”说罢,转向陈安妮:“江小姐就拜托你了。”

“司令放心吧,我一定完璧归赵!”

她的视线回到江宁月身上,奇怪的是,她好像终于松了口气似的,但目光里隐隐有不解和担忧。

“江小妹?”

“嗯?怎么了?”江宁月如梦初醒,“陈姐姐你想去哪?”

“你还好吗?”

“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对青岛也不熟悉,你说去哪,我们就去。”

陈安妮一想,就带着江宁月往鱼山去。路上,她发现身后有个穿黑西服的特务一路尾随,心下了然,挽上她的手臂,更加亲密。“小妹,你别看这座山不高,但是能俯瞰整个青岛呢!”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索性找了个西餐厅,吃着晚饭继续聊。

陈安妮民国七年12月生,是山东济南人。她与何岱宗是同一级不同专业的同学,在一次社团活动中,两个人一见钟情,确定关系,后来何伯父遇刺,她便跟着何岱宗回来了。

“江小妹,那你呢?”

江宁月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心不在焉:“他没同你说过吗?”

“他昨天晚上才同我说,你曾经是他的未婚妻。”

“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而已,年少无知,订了个婚,不过现在他……也算是……终于找到真爱了,”她扬起一个笑脸,“祝你们白头偕老!”

“本来我还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他不过是怕我介意,而且你们也没发生别的关系,也就过去了。那你呢?没有影响你和西村先生的感情吧?”

“感情?”她垂眸,“我和他没有什么感情,无非是一场交易罢了,我听话,他就保我家人平安。”

“交易?”

这事解释起来很繁琐,江宁月不愿平白给陈安妮心中添堵,便清清嗓子,刀了一块牛排放进口中,感慨道:“这里的牛排做得很好吃,姐姐你快吃。”

陈安妮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对面的女子,她正在强颜欢笑,还带了麻木,从表情来看不像是说谎。如果她真的是因此才跟在西村身边的,那似乎是个可以发展的对象,但她确实没有潜伏工作的经验,若是盲目发展,恐怕适得其反,于是陈安妮便将此事压在心中,准备在交往中逐渐将自己的目标渗透给她。

江宁月也确实想过潜入书房。一日,她趁西村和张杉不在,支开于妈,拎着拖鞋,打着赤脚走到了楼梯旁的那扇门,不出意外,这里上了锁。她贴在玻璃上,用力往里面瞧,每一扇门都合着,只有对面的窗户发出耀眼的白光。

她看了良久,灵机一动,跑下楼梯,来到院子里,站在书房那几扇窗户下,它们都黑漆漆的,很明显,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光和视线。江宁月依旧仰着头,思考从这里翻进去的可能性——外面只有一个巴掌宽的阳台,除非会飞檐走壁,不然连爬上去都很难。

“江小姐。”

陌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江宁月回眸,是巡逻的士兵,他背着枪,站得笔直,头低垂着,继续道:“请离开。”

“抱歉。”她微笑着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还特意回头看了眼,那个士兵竟然还在原地站着,见自己又停下了脚步,便再次颔首。江宁月只得悻悻地回了房间。

西村吃饭很快,可能是军人的职业习惯使然,咽下最后一口味增汤后,他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净嘴角,缓缓道:“江小姐今天想去我的书房吗?”

江宁月的刀叉顿了一下,自知欲盖弥彰只会加深他对自己的怀疑,不如大方地承认,便道:“是,我很好奇。”说完,将一小块肉送进嘴里。

“你应该晓得‘好奇害死猫’这句谚语,江小姐。”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不,不该有下次。”

两道寒冰般的目光直直扎进她的身体里,害得她打了个寒战。

“知道了,西村先生,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西村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江宁月身后,抱着她的肩膀,将脸贴在她耳后,贪婪地嗅着,同时道:“江小姐,8点半请到我的卧室,我学了些新的东西,想和你分享。”

“知道了……”她心知肚明,无非是一些新的折磨她的花样,可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多做些心理建设。

果不其然,临近午夜,江宁月才带着满身红痕回到自己的房间。

春天很快就到了,司令官邸的花园也基本修缮完成了,里面也盖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大理石罗马亭子,只不过其他地方只铺了些草,显得还是有些荒凉。

江宁月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声音不大,若隐若现的,只不过持续时间很长。她烦得不行,干脆起了床,也不知道西村和张杉两个人是怎么制造出这些噪音的。

她披着一件嫩粉色的印度绸晨袍,趿着拖鞋走到了二楼的南侧阳台,只见两个男人蹲在地上卖着力气,他们半旧的衬衫上有不少泥土渍。这两人怎么还干上农活了?

出于好奇,她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张杉立刻看过来,点头示意:“江小姐早。”说着,用手腕外侧在额头抹了一下。

“张先生早,你们在种花吗?”

西村也抬了头:“早上好。我订购的玫瑰花苗今天送来了,就和张桑一起在这里种花,你要下来看看吗?”

她摇了摇头:“不了,我穿的是拖鞋,不好踩脏的,等你们忙完了,我换身衣服再去看。”

“可以,你先去用早饭吧。”

吃完了早饭,他们还没忙完,江宁月便换了条西裤,穿着平底的步月鞋来到了花园,此时他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亭子已经几乎要被玫瑰花包围了,只留前面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

听到脚步声,西村在百忙之中抬了下头,问:“江小姐满意吗?”

她站在亭子正中,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还不错。”

“马上就可以完成了,只不过还要等一等,它们才能开花。”

“不着急。”

说着,她无意间抬头看到张杉满头大汗,回到了屋子里,叫于妈用凉水泡了两块毛巾给他们送去了。

立夏那天,玫瑰花们像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地绽放,站在阳台往下看,就像着了火一样,仿佛也要被它们烧化了。江宁月坐在亭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与何岱宗订婚的那个夏天,家中的玫瑰花也是这样热烈,就像……就像两人彼时的爱意。

啊呀,这样一算,再过不到3个月,就是两人原定的婚期了,时间可真快啊,短短两年,两人竟成了陌生人了。

民国二十七年8月2日,原定的结婚日子。江宁月从柜子最里面取出父母亲送的礼物,郑重地带在身上,然后前往圣弥厄尔大教堂,坐在对面的咖啡厅里发呆。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她今天应该穿着婚纱,走进上海圣依纳爵堂。可后来一想,即使不打仗,何岱宗再回来,应该也是退婚。但就算是不结婚,她也能继续上学的,去香港,然后去英国!如果父母舍不得,她也能在上海或是南京读大学的。不论哪种,都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今日的阳光很明媚,投在咖啡厅和教堂中间的广场上,有的小贩穿梭在人群中,兜售商品,有的则躲在教堂的另一侧乘凉。好像战火并未烧到这片土地一样,她也短暂地卸下担子,享受片刻安宁。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江宁月这才起身往家走,出乎意料的是,她在路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何岱宗陈安妮,两人并肩走着,看起来十分般配。

她本想绕开,却被陈安妮叫住:“江妹妹!”她小跑几步,勾上她的手臂,兴高采烈地问:“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她的眼睛往身后斜了一下。

陈安妮换了话题:“你这是刚从教堂过来吗?”

“我看今天天气很好,出来逛逛。你们两个也要去?”

“我听说教堂有人结婚,婚纱拖尾可长了,据说能拖到栈桥去呢,就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江宁月无奈地笑起来:“那陈姐姐怕是要跑空了,我刚从那里过来,没有人结婚。”

“啊?”陈安妮十分失望,“原来是在骗人的啊?真遗憾啊……”

“你还怕穿不上那种婚纱吗?”说着,她揶揄地瞧了何岱宗一眼。

陈安妮抽回手,背在身后,撅起嘴,像是在撒娇:“哼,你学坏了,都会打趣我了。”

“你这样好,我看了都喜欢,何先生可得要抓紧了,小心别人趁虚而入。”

“不会。”何岱宗轻飘飘地答了一句。

江宁月后知后觉,拍拍嘴:“我真是多言了,你们不要放在心上,西村先生应该也下班了,我要快些回去了,再见。”

“好哦,江小妹,那有空我找你玩去。”

“欢迎。”

“那你路上小心,再会。”

“再会。”

江宁月拐了个弯后,靠在墙角,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是这一年的每一件事又都值得哭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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