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家中后，江宁月立刻钻进卧室补觉，西村则进了书房，他看到了桌上的日历，翻了翻，然后叫来于妈。“于，江小姐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
于妈认真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司令是发现了什么吗？”
“江小姐的月信又不准时了吗？”
“之前是不准，但是这两三个月还挺准的，”她突然拍了下额头，“您这么一说，这次好像得有……将近两个月了，一般不会这么久的，她是不是……”眼睛里迸发出喜悦的光，若是真的，自己应该是也能领赏了。
“江小姐知道吗？”
“好像不知道。”
“那瞒着她，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的。”
过了两天，正在上班的西村接到医院的电话，确认江宁月怀孕了。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他立刻安排张杉去找一位靠谱的家庭医生。
从他踏进家门开始，江宁月就看出西村今天心情很好，晚上还坐在她的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哼歌。
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在梳妆台前，刚拿起吹风机就被对方接了过去，几根灵活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行。
“你今天怎么了？”江宁月却忧心忡忡，一般来说，这意味着日本又传来了捷报，或是抓了什么人。
西村看到镜中的她嘴唇翕动，便关上吹风机，问：“它的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
“我说，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本来打算过一会儿和你说的，不过你问起来了，我就告诉你吧，我要当父亲了。”
江宁月愣了一下：“是奈奈子小姐吗？那我是不是要搬出去了，还是我可以回上海了？”她忽然充满希冀。
“你为什么……？”他终于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江小姐，我是说，你怀孕了。”
“你？！我？！”
“是，我们又有孩子了，这次我不会让他离开了。”他俯身，轻轻将少女拥进怀里。
江宁月的嘴先大脑一步，将想法说了出来：“不可能！你确定吗？我一直……”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急忙把剩下的话咽回腹中。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问：“你一直，之后呢？”
“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西村的脸更黑了：“为什么？”
她信口胡诌了一个借口：“我们……我们没有结婚，未婚生子……我父母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他温和了一些：“我们可以先去登记，等你生下孩子以后再补办婚礼。其实我想过你穿白无垢的样子，一定很美，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办一场西式婚礼。”
“可是……我……我还想继续上学呢……”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他扶正她的肩膀，“明年我就为你申请早稻田大学的名额，送你回国，我母亲就负责照顾孩子，不会耽误你上学。”
“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我会安排好的，交给我。”
“可……可……”她还在思忖必须拿掉孩子的理由。
西村再次拿起吹风机：“江小姐，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耐心有限。”
江宁月垂眸，不知所措地搅动手指，但她知道，多说无益，惹恼了他反而会有危险，只能暂时应承下来：“知道了。”
第二天西村上班后，她找了借口出门，寻到一家私人诊所咨询流产手术。
医生摸着下巴，说道：“一般来说，医院的检查结果不会出错，除非是样本有问题。”
“样本？什么样本？”
“尿液，然后注射到青蛙体内，半天之后解剖，观察它的卵巢……”
剩下的话，江宁月没听进去，她忽然想起前几天早上，卫生间的马桶忽然坏了，她叫于妈来修，对方反而在里面里鬼鬼祟祟的。
“可我一直在用避孕药，怎么会怀孕呢？”
“您用的是哪种？”
江宁月从包里掏出小瓶子：“就是这个。”
“她之友啊……”医生皱着眉接过，“这种药的成功率只有40%，所以意外怀孕很正常。”
“那我想预约堕胎手术。”
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噎住，然后拒绝了：“这位夫人，堕胎犯法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了……我可以给钱的。”
医生了然，这种情况他不是没见过，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自然就认为她是偷吃了禁果的大小姐，于是拿起她挂号的单子。“这位……呃……江小姐，您这是要断送我的前途啊。”
江宁月从包里拿出两根金条：“不会有人知道的，你放心。”
医生双眼放光，立刻坐回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预约单，乐呵呵道：“江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她将金条顺着缝隙滑进抽屉：“现在就可以。”
“好，那我马上安排。”
他刚写完“江宁月”三个字，就响起了敲门声。医生合上抽屉，应道：“有人，稍等。”可敲门声还没停，他终于不耐烦，吼起来：“听不懂话呀！有人！”话音未落，门直接被大力踹开，扬起一阵烟尘。
“谁……”原本怒气冲冲的医生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子，哑了火。
江宁月用手在鼻子前扇风，看清门外人的瞬间也噤了声。
西村踏着厚重的军靴走进来，从医生手下扯出单子，念道：“手术预约单。”继而把目光落回到他身上：“我太太要做什么手术？”
医生顿时惶恐万分：“太君，这位小姐，不是，您太太没说，我、我、我不知道，您饶了我吧。”
他一扬手，几个士兵就冲了进来，将医生架起来拖走。
江宁月想要制止，却被西村拽进怀里。不得已，她回身哀求：“这件事跟他无关，他是无辜的，是我要做手术的，是我骗了他，你放过他吧。”
“他犯了堕胎罪，我要把他交给警察局。”
“求求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不好？”
“我就要失去我的孩子了，怎么假装没发生过呢？”
“不会的，西村先生。”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拽着他的袖子，滑到地上，“我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的，求你放了他，就当是给孩子积德了，好不好？”
西村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拨开她唇上粘住的头发。看着她眼眶通红，含着泪包的可怜模样，满足感油然而生，他放缓语气：“好，我可以放过他，但是堕胎罪，还要问问陆局长。”
江宁月这时才发现陆远也在，他身后还站在何岱宗。
陆远欠了欠身子：“既然江小姐开口，我们把人带回去教育一下，下不为例就行了。”
“你听见了，满意吗？”
她木讷地点点头。
西村托着她的手肘，将她扶起后，闲庭信步到医生的座位，从抽屉里取出那两根金条，用开玩笑的口吻讽刺她：“江小姐真是出手阔绰，哪里来的？”
“我从上海带来的。”
他将金条塞进口袋里，正色道：“知道了。江小姐，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好……”她垂下头，像一具行尸走肉，任由西村牵引着离开。
路过何岱宗身边时，他驻足，沉声说：“行动失败的事情，我需要一个解释。”
“是，卑职一定会彻查的。”
江宁月特意看了他一眼，可对方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不曾抬头。
这天晚上，江宁月从浴室出来，发现西村又出现在房间里，她视若无睹，把毛巾随手扔在梳妆台上，钻进被子，关了灯。
西村正在看书，眼前却突然漆黑，他也不恼，反而无奈地笑起来，将书放在床头柜上，准备躺下，没想到少女又往床边挪了一挪，拉开距离。
她这种毫无意义的赌气举动实在是太可爱了。男人失笑，凭借臂长的优势把她捞回来。
江宁月用胳膊挡在他胸前，不悦道：“我要睡觉了，你不睡就回自己的卧室去。”
他锢住少女，将下巴垫在她头顶，说：“抱歉，下午是我冲动了。我已经36岁了，同学们都已经做了父亲，所以我很着急，也很害怕，明天我们就去拍登记用的照片。”
“我……！”她激愤地，似乎还要控告些什么。
“对了，忘了告诉你，江淮川已经到香港了。”
江宁月登时从床上弹起，声音变得尖锐：“你要对他做什么？”
西村随着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地也坐了起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盯着黑暗中，她喷着火的双眸道：“按照你们中国人的称呼，孩子应该叫他‘舅舅’吧？你说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江宁月咬碎了一口银牙，道：“你要是敢动他，我一定会带着你的孩子去死。”
很显然，这个威胁对他而言并不奏效，西村甚至笑起来：“江小姐，只要你和他健康，你的父亲母亲弟弟都会平安的。”
二人僵持片刻，最终她认命地叹了口气：“知道了，西村先生，阿川会喜欢他的，一定会的。”
“江小姐，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着迷了。”
语毕，他悉心整理了江宁月的枕头，认真拍平，说：“江小姐，快休息吧，否则对孩子不好。”
江宁月愤恨地瞪他一眼，背对他，裹紧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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