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阳光正盛又无风,竟是让屋内的人有了春日的错觉,夕颜小心的捧着手里的衣裙进了内室,见自家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的笔将落不落的墨汁竟是湿了大片的宣纸,忍不住开口喊道:“姑娘,姑娘。”
易莲这才回神看见了身前的案几,小心的把笔搁下了,才看向身前的夕颜,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姑娘,二夫人给的衣裙奴婢都拾掇好了,姑娘要不要现在试试呀,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也好及时改了。”夕颜往前捧了手里的衣裙给易莲看,说话间便要拿了上面的一件给易莲试穿。
“不用,你先收起来吧。”易莲摆了手道,又指着身前的杌子说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夕颜脸上带着疑惑,但还是先把手里的衣裙放了下来,挨着易莲坐了。
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有些犹豫,易莲慢慢的拿捏的措辞,小心的问道:“你说若是女子和离还可以再嫁吗?”
夕颜猛地一怔,实在没有想到姑娘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不过还是仔细的想了才道:“自然是可以的,嗯…”
沉吟了一下,又道:“若是放到前朝,民风封闭,别说再嫁,就是和离也是不敢想的,不过及至本朝,却是大有改观,女子和离再嫁虽不是什么光彩的却也不算稀罕之事,例如太务正卿房大人的夫人,听说早年许配的便是前卫的一位旧臣,后来这位大人贬职外放之后,房夫人便与之和离了,这才嫁给了房大人。”
“你说的是前几天死在牢里的房瑞林的母亲?”易莲有些不敢置信。
“嗯嗯,这也不是什么密闻,坊间多是知道的,如今房夫人的独子没了,在房家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夕颜想到这里,竟是生了一些感慨,不过又想到了一人,说道:“对了,还有一位姑娘应该也是知道的,”
易莲一时想不道,听到她继续小声的说道:“就是宫里的那位。”
是呀,卫贵妃,当年卫贵妃入宫之前可是招了驸马的,好像是最后一科的榜眼,据说这位驸马心高气傲,一味的攀附公主只为谋求高位,卫贵妃对此很是不屑,成婚不到一年便和离了。
“其实这和本朝民风开放有一部分的关系外,还因为一个人。”夕颜微抿了嘴唇慢慢的说道:“就是端惠长公主,当年本朝开国立朝长公主是立了大功的,先帝一是顾念公主功绩,再是担心公主与卫国公有更多的牵扯,便又给公主招了驸马,只是这驸马却是个命薄的,成婚不过三年便没了。”
易莲看着夕颜回忆的眼神,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整日的在我身边,怎么知道的这些?”
夕颜不由得轻笑道:“奴婢整日得在下面走动,相处的不是丫鬟就是婆子的,知道的自然不少了。”其实还有婆婆给自己说的一些,夕颜到没有说这个缘故。
“也是。”易莲想到朝容那个小打听,心中也是了然。
“姑娘刚才就是在想这些呀?”夕颜想起易莲刚才的样子,有些不明白姑娘平白无故的想这些做什么。
易莲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知从何说起,“你说婶子好心带我们出去见客,我本该是心存感激,心生欢喜的,可是…”一时半会的,易莲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婶子这刚刚回京,能在世家大族这般的宴会中露个脸自是求之不得的,没得不带亲生女儿,却带侄女的道理呀?”
夕颜认真想了一下,才回道:“这和离再嫁本就不是那般容易的,这和女子的容貌,家世都大有关系,也许二夫人想着在世家中慢慢寻摸着也未可知。”
易莲突然想起一事,早几年叔父寄信来,说是请祖母在京中的世家中帮堂姐寻门好亲,随信还寄来了堂姐的小像,她当时正好在荣辉堂得幸看见了那副小像,怎么说呢,当时她还年幼,却还是惊于堂姐的美貌,忍不住自惭形秽。
所以她想不通的便是,堂姐在身份上已经是差了许多,唯有以容貌扬名才是,此次宴会便是难得的机会,婶子实在不应该错过呀?难道,易莲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难道堂姐已经定了人家?不对呀,堂姐不过是刚刚回京,怎么可能呢?
“对了,大小姐不是病着吗?宴会自然是去不了,姑娘实在是想多了?”夕颜突然了然的说道。
“是吗?应该是我想多了吧。”易莲忍不住看着案几上的墨迹,轻轻的把上面的几张揭了下来。
转眼便到了后日,天色已经大亮,程忠玉一边领着丫鬟婆子往外门走,一边眼角余光小心检查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待到了侧门,见易莲易兰二人早就等在了那里,一时脸上带着笑意招呼她们:“倒是两个勤快的孩子,这是早早的就等着了。”
二人见她过来忙行了辐礼,回道:“不过是早来了一会儿,不值什么的。”
说话间,程忠玉这才看清二人的穿戴,眼光不由一闪,说道:“怎么穿了这个过来,可是我给的不好?”
易兰慌张了的摆了摆手,倒是易莲羞赧的说道:“婶子给的必是好的,只是,那些颜色实在是艳了些,我们怕撑不住,平白的惹人笑话,也给婶子丢了脸面,故而换了这些。”
程忠玉这才仔细的看着二人,只见易莲一身的水绿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得不盈一握,发间一支透绿的碧玉簪,映得面若芙蓉,而易兰则是一身的鹅黄色衣裙,腰间一样的织锦带,乌黑的秀发绾成了如意髻,点缀的也不过是一支白玉簪,虽是简洁,却也显出了本人的秀美娇弱之态,程忠玉心中不由暗赞,两人倒是难得的好样貌,不过,到了她女儿面前却是不够比的,想到易梅……
程忠玉微微眨了眨眼睛,稍回了神便笑着说道:“这样也好,咱们走吧。”说完便领着丫鬟往前面的马车去了,易莲二人则是上了后面的马车。
一路上,二人到没了上次出门的新鲜劲,只是听着马车在城中慢慢的走着,直到,外面的安平说道:“小姐,到了。”
夕颜先下去打了帘子,易莲慢慢的起身一边下车,一边不由得往外望去,只见青色的砖墙绵延数丈,墙外遍植细竹隐约间还见着几分绿意,待到了跟前才看到影影绰绰间的一扇侧门,门楼上的匾额似乎已经有了年岁,书,‘白府’,显出了几分古朴。
几人不过刚刚站定,便有一个几个婆子迎了上来,领头的婆子一身的半新不旧的栗色绵绸薄袄,先是见了礼先说道:“我们主子让我们在这候着贵客呢,您抬贵步,这边请。”
程忠玉不过微微点了头,便领头进了院子,转过影壁却见几顶小轿正停在前面,稍一犹豫便由着身边的婆子服侍坐了进去,易莲姐妹二人自是跟上不提。
约莫一盏茶的的功夫,轿子便停了下来,一个小丫鬟上前打了帘子,夕颜扶着易莲下了轿子,见一个身穿杏色衣裙头戴蔷薇绒花的女子走了上来,看到她们笑着行礼道:“给易夫人和两位小姐请安,我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蔷薇,我们夫人特地命我在这迎易夫人和两位小姐。”
“你家夫人客气了。”程忠玉笑着应道。
“您这边请。”说着蔷薇便引着几位进了二门,门前虽是没有影壁,却是种了一棵直耸的针叶松,树干葳蕤高大,松叶碧绿娇翠,在这冬日,这迎面的一摸绿色实在是让人流连。
蔷薇见易莲多瞟了几眼,便笑着解释道:“这是一棵数十年的迎客松,外院还有一棵上百年的,枝冠更是高大威风的。”
众人听后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了,只见迎客松后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道,甬道联通着院子的正厅,两旁皆是种了花木,当一直过了正厅侧边的小门,才来到了后院,一进后院,迎面便是三季堂,堂前栽着几棵苏铁树,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似乎在开着点点红花,越是近前越是能闻到漫漫的花香,让人沉醉,顺着三季堂的小路走到巍峨居,跨过石门,果真如匾额上写的‘渐入佳境’,数丈高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山下遍植红梅,开的正盛,影影绰绰间阵阵的欢声笑语之中,交织成一曲动人的乐章。
易莲心中猛地一敛,暗惊,这个时候竟然开的全是梅花,迷惑不解间已是到了人前,一身穿橙红色衣裙,穿戴奢华的妇人笑着迎了上来,寒暄道:“没有亲自出门迎接贵客,是我失礼了。”
“白夫人这是哪的话,您太客气了。”程忠玉一边和白夫人见礼一边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让您见笑了。”,易莲和易兰忙上前行礼,笑着站到了一边。
白夫人自是仔细打量了一翻,赞道:“好齐整的孩子,一看便是有福气的。”说完似乎才想起什么,忍不住看向前面,程忠玉这才解释道:“我那女儿身上有些不好,不好过来,到劳累您惦念着。”
“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左右咱们以后是在一处了,见面的日子还不是有的是嘛。”白夫人说着便引着几人进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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