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流

在宫里住了两天,宓浥尘才回到自己的府上,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已经换了,“公主府”三个鎏金大字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宸王府”三个笔锋凌厉的楷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范筹和张尤迎过来:“殿下在宫中住了两日,陛下对您与南辰公主的亲事有定论了吗?府中是不是该着手准备了?”

宓浥尘想了想,摇头:“不必,等父皇下旨。”

她想起前夜天和帝和她的谈话,满是语重心长:“你亲自带兵攻打的南辰,父皇明白你功劳巨大,南辰那些百姓这会儿肯定对你恨之入骨,若这时候把南辰封给你,百姓激愤之下难免生乱,咱们虽赢了战事,可要收服民心却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说到此处,天和帝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忧虑:“况且还有北萧国一直在寻找机会,北萧国和咱们的兵力不相上下,若被他们趁虚而入,到时不仅南辰国土,就连咱们嬴国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你是个顾大义的好孩子,父皇相信你能明白其中的轻重。”

这番话听起来句句在理,可宓浥尘心里却觉得讽刺,天和帝哪里是担心民心与北萧国,分明是舍不得把南辰这块肥肉给她!

她浴血奋战大半年,麾下将士死伤无数,才换得南辰归降,如今南辰国土到手了,天和帝却想轻飘飘一句“顾全大义”,就让她主动放手。

“父皇的担忧儿臣明白,只是父皇实在多虑了,儿臣能顺利拿下南辰,并非全靠兵力强盛,更重要的是南辰百姓愿意信任儿臣主动归降,此事南辰公主也可作证。”

接下来皇上肯定会召见南相宜,就看她能不能应付过去了。

“那庆功宴什么时候办?”张尤又问,这次宓浥尘打了这么大的胜仗,还攻下南辰,按理皇上早该下旨办庆功宴了,可却至今还没圣旨下来,朝中已经不少人都在嘀咕了。

宓浥尘冷嗤:“且等着吧,庆功宴上父皇就得宣布南辰属权,他找不到个像样的借口,南辰就必须得归我,父皇又怎能甘心。”

张尤叹了口气:“昌勤侯府和鄠邑侯府打发人来递拜贴,问什么时候方便上门拜见殿下?”

“怎能让两位师父亲自登门拜见,准备一下,我去拜见师父。”

“还是让他们过来吧。”张尤拦住宓浥尘:“因为陛下迟迟不摆庆功宴,上次封赏殿下的圣旨上也没提及南辰的属权,几位侯爷大为不满,已经发动门下大臣准备上书弹劾此事,这种时候主子还是注意些,您如今是宸王,若屈尊降贵前去拜见他们,到时候被白家那边抓住把柄,反咬一口弹劾他们个以下犯上之罪,可就得不偿失了。”

宓浥尘点了点头,张尤是个很细心的人,在这些事上她还是决定听张尤的。

当年宓浥尘的外公褚英侯便是这些世家之首,后来天和帝为坐稳皇权,准备对世家大肆打击,是褚家提前察觉到了,把其他世家全部摘了出去,褚家一力揽下所有罪名,这才保住了其他世家。

褚家落难后,宓浥尘便被其他世家的家主收为徒弟,跟随他们上战场频军功,在世家接连遭受天和帝发难时,是宓浥尘在背后出谋划策,硬是将如今的朝堂变成了一分为二,世家和皇家共掌的局面。

这么些年,宓浥尘早已隐隐成了这些世家的主心骨。

收到回帖,几位世家侯爷便立刻赶来拜见,他们跟宓浥尘来往也不能太过密切,否则被人说成结党营私就不好了,所以几个侯爷只是恭贺了一番宓浥尘被封王,接着就说起正事。

“殿下当真要娶那位南辰公主?”问这话的是安乐侯。

宓浥尘点头,没跟他们细说自己的计划,她没有细说自己的打算,虽说她与世家渊源深厚,这些年相互扶持走过不少难关,但本质上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宓浥尘并不希望自己跟世家彻底绑定,她也不敢全心信任世家。

安乐侯还想说什么,张尤笑着打断:“殿下行军途中寂寞,与南辰公主一路相伴难免生了几分情愫,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这要是不娶,恐怕南辰那些旧臣难以服从殿下啊。”

其他侯爷闻言,都只好闭上嘴,安乐侯却有些不甘心:“她一个亡国公主,岂配给殿下做正妃?”

从收到宓浥尘要被封王的消息开始,不仅天和帝有自己的算盘,世家这边也有自己的心思,几人商量许久,安乐侯的小女儿比宓浥尘小两岁,又对宓浥尘很是倾慕,所以打算把她许配给宓浥尘。

为此天和帝和世家双双较劲,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一个亡国公主捷足先登爬了宓浥尘的床,而且宓浥尘还要娶她!

两边算盘都打空了,别说天和帝不高兴,世家这边同样笑不出来。

宓浥尘脸色一冷,正要发作,张尤连忙开口解围:“各位侯爷,话不是这么说,那南辰公主身后代表的可是南辰国土,咱们虽然将南辰攻打下来了,但要收复南辰百姓仍需要时间,眼下便是谁娶了南辰公主,南辰国土必然归他所有,陛下心心念念想把南辰公主赐给大皇子,殿下可是好不容易才先一步下手,否则咱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和远侯见状,也忙笑道:“那南辰公主我也见了,确实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儿,殿下动心也是在所难免,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将南辰封地要到手,其他的等以后再说,眼下可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和远侯便是长乐长公主的夫婿,如今南相宜就住在他家别院。

宓浥尘顺势接过话茬,转移了话题:“她住的可还习惯?”

和远侯点头:“住的还好,这位公主性情挺好,也没什么架子,跟我女儿相处的十分融洽,这才几天两人便已经姐妹相称了。”

宓浥尘笑了笑,南相宜的性子倒是在哪儿都不生疏。

安乐侯却不识趣的撇了撇嘴:“我看这个公主不简单,心机恐怕很重,殿下莫要被她给蒙骗了。”

昌勤侯皱起眉,瞪了安乐侯一眼:“行了,都别说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殿下,陛下迟迟不愿开庆功宴,想必还是打着想把南辰给大皇子的主意。”

鄠邑侯脾气比较冲,摆了摆手直接说道:“这事只要殿下咬紧不松口,我就不信陛下连他的老脸都不要了,他要是再敢堂而皇之强抢南辰属权,可就别怪咱们不客气,现在咱们可不是前几年被他打压的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了,前两次蔢罗国和玉犁国都被他抢了,这次便是咱们闹起来,全天下也说不出咱们的不是!”

“老师慎言!”宓浥尘打断他:“父皇说不通我这边,恐怕会从南辰公主那边下手。”

众人将目光移向和远侯,当年皇上为了分化世家,把他唯一活着的妹妹嫁给和远侯,这么多年了,长乐长公主依旧对皇上忠心耿耿,所以皇上才会把南辰公主安排在她的别院,如此一来,就连世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长乐长公主的夫家也是世家。

和远侯脸色也不好看,因为世家和皇家的矛盾,他跟长乐长公主的夫妻感情很差,当年世家差点全部被灭,其中长乐长公主就出力不少,也正是那一次褚家灭门,原本还对长乐长公主有几分夫妻情谊的和远侯,从那之后彻底失望,与长公主多年来关系一直很冷淡。

和远侯太了解他这个妻子了,为了皇家可以不择手段:“殿下放心,臣会看好长公主的。”

又商量了一番上书谏言的事情,几个侯爷才准备告辞,和远侯从兜里掏出个荷包:“这是南辰公主托我带给殿下的,这几日她跟我女儿学刺绣,专门为殿下绣的。”

宓浥尘接过荷包看了眼,荷包上绣了只胖嘟嘟的虫子,还有只长的十分诡异的鸡:“这是……小鸡捉虫?”

和远侯汗颜:“是龙凤呈祥。”

宓浥尘:……

“公主还托我问一声,殿下要是得空的话,能不能去看看她?”

宓浥尘想了想,南相宜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确实很孤寂,而且眼下局势不明,她也需要稳住南相宜:“等会儿夜深了,我去见见她。”

她私下跟南相宜接触不能让人发现,否则会被有心人拿住把柄。

和远侯点点头:“臣来安排。”

安乐侯哼了一声,对和远侯的行为十分不满:“马屁精!”

昌勤侯赶紧把他拉了出去,心里十分后悔,安乐侯私心太重,之前真不该提议把他家女儿许配给宓浥尘的!

送走几位侯爷,张尤同样忧心忡忡:“殿下,安乐侯私心太重,日后恐怕会成为隐患。”

宓浥尘摇头,语气肯定:“他不会。”

夜半时分,宓浥尘收起手里的卷宗,让沈宴守好书房,然后借着月色掩护悄悄离开王府。

京都这会儿已经宵禁,街道上除了巡视的禁卫军和打更的,连只野猫都看不见,宓浥尘避开巡视的队伍,快速来到长乐长公主别院后门口。

长乐长公主的小女儿云淑燕早早等在那里,听到敲门声连忙把门打开:“殿下,快进来,公主已经等着了。”

宓浥尘闪身进入,随她去往南相宜的去处,路上,云淑燕小声传话:“今天下午大皇子来了,母亲还特意向他引荐了公主,还让两人单独待了会儿,我姐姐刚才悄悄送来口信,让殿下小心些,母亲和大皇子很可能还有别的计划。”

宓浥尘问道:“婉卿在大皇子府过的怎么样?”

云淑燕点头:“还好,大皇子对姐姐相敬如宾,只是姐姐嫁过去两年一直没有身孕,皇后娘娘不太高兴,您之前在外打仗没回来,前几个月由皇后娘娘做主,刚刚给大皇子纳了一个侧妃,还有个侍妾,那个侧妃是白家旁支的女儿,皇后娘娘特别喜欢她。”

宓浥尘脚步顿了一下:“婉卿受委屈了?”

“倒也没有,姐姐什么都不肯说,每次问她都说挺好的。”

宓浥尘有些痛心,云婉卿是因为她才会被嫁给大皇子的,当年她和云婉卿十分要好,后来天和帝几次三番想把她嫁进白家,为了帮宓浥尘脱困,云婉卿刻意让人散播宓浥尘喜欢女人的传言,而且还用她自己做靶心,到处传她俩有私情的风流传闻。

云婉卿因此名誉受损,宓浥尘曾想过,云婉卿为她付出良多,等她站稳脚跟便干脆向皇上请旨先娶了她,日后若是云婉卿有了心爱之人,自己再想办法放她离开。

可一切都没来得及,长乐长公主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宓浥尘,天和帝那时候也在逼宓浥尘就范,再加上大皇子一直对宓浥尘十分有敌意,最喜欢抢她的东西,几方联合之下,云婉卿被嫁给大皇子,成了大皇子的正妃。

宓浥尘最怕的就是因为她,大皇子会对云婉卿不好:“让你姐姐以后不要再打探大皇子的计划,保护好她自己我才能没后顾之忧,还有告诉她,我还是那句话:她若过得不好想离开,我一定会想办法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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