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白心里一紧,绷紧了身子答道:“我不知道,也许......会吧。”
楼玉珩嗤笑出声,与刚刚那个满眼忧伤的人简直判若两人:“阿月,你若真杀了我,定会后悔的。”
傅月白凝视着他,抿唇不语。
“我见你身子大好,这些日子呆在明星阁也该憋坏了,明日我便带你四处走走。”
傅月白朱唇轻启,淡声问道:“你怎的突然转变态度?”
“小爷的心思你自行思量。”楼玉珩莞尔一笑,眼眸如星,叫人看上一眼便神魂恍惚,身陷其中。
傅月白望着远处一风景转了话头,低低问道:“四大门掌门是否被你囚押在此?”
“他们早被我给杀了,你要是早些时候问起或许还来得及看一眼他们的尸首。”
傅月白顿了顿,复又问道:“你在这谷中不常与外面接触,与四大门亦无纠扯,为何要如此行?”
楼玉珩一手覆在琴上,指腹沿着琴身摩挲,用了点力气,指尖微微泛白,“阿月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这里是人间鬼蜮,而我是恶鬼头子,我不作恶难不成还要我日行一善?”
傅月白眉头微皱,侧过身怔怔看他:“没有人天生喜欢作恶,你自小沦落至此受了许多的苦,我知你也是无法。”楼玉珩别开视线,不由捏紧拳头,被别人说中心事并不好受,他从不愿在人面前坦诚自己,“我所思所想不需要向旁人道来,人我想劫便劫想杀便杀,不论是朝廷还是武林盟,有一个算一个,我且看看他们如何掀了这无望谷。”
傅月白低头沉吟半晌,“你若心里有恨,以你现在的功夫将谷里这些魑魅魍魉杀个干净也并非难事,又何苦要引火烧身。”
楼玉珩怒道:“你与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来管我,你来此地不也是为了杀我,现下又何必假装关心。”
傅月白见他面色不虞,心中一哂,原是自己太不识趣,忘了自己为何在此,缘何这时侯又扮起了良友知朋,然焦心无比,却无计可施。
亭中沉静,两人皆是无话。
这些日子楼玉珩带着傅月白将这谷里转了个遍,关于那日的不愉快两人都未再提起。
这里与上都不同,上都里举目所及尽是珠翠繁华,侧耳倾听总有丝竹弦歌,宝马雕车华贵软舆比比皆是,而这里与世隔绝举目盼望,千沟万壑,密林云瘴,远处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
景色虽美,但杀伐气太重,遍地带着血腥味。
远处有一湖,湖水碧蓝,清明见底,傅月白许是走累了,他敛起衣袖,掬了把水,楼玉珩见状急急上前几步拽住他胳膊,呵斥道:“这水不能喝。”楼玉珩力气之大,傅月白被他拽住,身体不受控制的朝他怀里栽去。
他忙从楼玉珩怀里支起身子,白净脸颊染了薄红,傅月白慌乱地压了压胸口衣襟,问道:“这水为何不能喝?”
楼玉珩定下神来,略略勾起嘴角,想要戏弄他一番:“阿月若想要延绵子嗣,亲自品尝一把妇人孕育生子之苦,便就喝了吧。”
傅月白不禁有些后怕,“这是......婆娑湖?”
“阿月怎会知道?”
“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书里有关于婆娑湖的记载,里头提到无论男女但饮此水,再行房事皆可受孕,我当时只当是画本子里的奇闻异志并未多想,未曾想这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傅月白望着蔚蓝的湖面,惊叹世间造化无奇不有。
遥州、笈州、琼州三省乃是萧氏武昌侯的封地,百年来侯位世袭罔替,武昌侯重视农桑,奖励农耕,轻徭薄赋,人民安居乐业,并且这三州民风开放,崇尚龙阳,男子也可娶男妻,婆娑湖可使男子也能孕育生子,子嗣绵延人口骤增,民强州富,以至于后来强大到可以推翻大良的**统治建立大业。
楼玉珩望着怔怔出神的傅月白,随手将捡来的石子扔进湖里,湖水泛起阵阵涟漪,“传闻武昌侯爱好男风,每一代都曾娶过男妻,正经嫡出的都是由男妻所生。”
傅月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婆娑湖如此重要陛下怎会放之不顾?”
“许是觉得现在不重要了,男人生子本就是逆天而行,传出去多少有损大罄的国威和皇室的根基。”
傅月白心思九转,想来陛下是不愿让人知晓的,之所以多年不曾派兵亦是怕被人知晓此事。他自小便生活在上都,父亲又是朝中重臣,却从未听说过婆娑湖,此乃皇家秘辛万万不可与外人说罢。
楼玉珩看他愣神,将手里的白月剑扔给他,道:“剑还你,这么好的剑在我手里糟蹋了。”
傅月白接过剑,指腹摩挲着剑柄祥云图案上,好奇问道:“为何从未见你佩戴过兵器?”
楼玉珩朝他微微一笑:“我不需要那个,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兵器。”
傅月白转头看他,两人目光便碰到一起,楼玉珩朝他牵唇浅笑,眼波流转,仿佛星辰莹光都抖落在他一双清亮眼眸中。
傅月白倏的红了脸,慌忙转过头去。
楼玉珩觉得他这个样子甚是有趣,不自觉的有些看的入迷。
“令牌呢?”傅月白伸手讨要。
“令牌我收着,阿月怎的这般小气,一块令牌而已何至于追着跟我要,你就当是给小爷留个念想。”
“休得胡说,我的东西留给谷主做念想算哪门子事。”傅月白有些羞恼,他双颊染上绯红,似桃花灼灼,看上去平添了一抹绝色。
“阿月不让说,我便不说了,一切都听阿月的。”
傅月白觉得这人怎的这般厚颜无耻,不让他那般叫自己,他还非得一口一声阿月的,言语轻浮似在故意捉弄他,心下一恼差点拔了白月剑跟他拼命。
傅月白不得不转移话头,问道:“这几日怎的没见着小饶?”
“陪无双出谷了,姑娘家的爱美,总想要出去买些衣裳钗环胭脂水粉什么的,我不放心就让小饶跟去了。”
“女为悦己者容,无双姑娘这也是为了你吧,你......会和她成亲吗?”
“阿月同意我娶她吗?”楼玉珩嘴角微牵,这人之所以会这么问,定是小饶跟他说了些什么。娶亲他是一时一刻也不曾想过的,本就飘零如浮萍又如何能娶妻成家。
“你娶不娶妻与我何干,难不成我说不成,你便不娶了?”傅月白有些心慌,莫名情愫涌上心头。
“当然,阿月若是不同意,就是天仙我也不娶。”楼玉珩低声轻笑,眉眼柔和了许多,虽生在这世间最腌臜的地方也遮挡不了他周身矜贵气质。
楼玉珩见他一双睿智明清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无奈,轻轻摇了摇头道:“逗你的,过几日我便让小饶送你出谷。”
傅月白猛地抬头问道:“你真的愿意放我离去?”
楼玉珩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目光有一丝探究:“怎么,你不愿意离开?难不成是舍不得我。”
“自是不会,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好心。”这三个月的相处好似大梦一场,当得知自己可以离开时他并未有半分欢喜,傅月白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白月剑,万般愁绪掩在心里,宛若孤雁不知去留。
楼玉珩的心里何曾好受,久别重逢却不能相认,他想问问傅月白是否还记得自己,记得饶婉儿,可他不敢,他的兄长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他应该立于群峰之巅而非像自己这样困于世间最腌臜的地方满手罪恶。
“好了,不说这些了,谷中有一温泉汤池,能帮你恢复伤口,你随我来。”楼玉珩伸手拉着傅月白手,傅月白身体微微一震,没有抵抗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路跟在其后。两人来到汤池边,楼玉珩解了腰带褪去中衣进了汤池,抬头见傅月白依旧杵在那里,他皱了皱眉说道:“怎么跟个姑娘家一样,你我都是男人竟还害羞?”他一把将傅月白拽进池子里,伸手解他的衣服。
傅月白大惊,忙推开他道:“我自己来。”
楼玉珩没在勉强,自顾脱了里衣。
傅月白觉得尴尬,虽说自己也是一男的,但自小也没有与别人一起共浴过,便只是脱了中衣。
楼玉珩有些气急上前三两下扯掉了他身上的里衣,傅月白阻止不了,羞赧道:“你做什么?”
“如你所见。”楼玉珩眯着眼睛,见他既生气又无措的样子,甚是可爱。
这便让他想起小时候他们也是如现在这样一起洗澡,一起嬉戏打闹的情景。那时饶婉儿会温柔地哄着他们,轻声细语的说着他们是世上最亲的兄弟,将来一定要好好相处,无论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爱护彼此,还分别在他们的左肩上刺了“月”“星”这是他们的名字,是饶婉儿为他们兄弟两取的名字,寓意他们一生都能陪在彼此身边,互相扶持,像天上的月亮与星星那般,彼此相依,不离不弃,手足情深。
楼玉珩想到那个“月”字,瞥了一眼傅月白的左肩,然而他的肩上什么也没有,楼玉珩心中顿时空闹闹的一片,他的眼神变得冷冽,突然伸手掐住傅月白的脖子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谎称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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