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南郊大营直属京畿禁军,同样听命枢密院的调令,所以也可说是东宫的亲军。驻军统领都指挥使李大人年迈,营地军务大都交由大公子李祎执行,近年朝堂党派纷争,太子拥兵自重,一味贪图享乐,引起朝中有志之士诸多非议。李大人不愿参与党争,于是托病不理政事,不为明哲保身,而是对朝堂心灰意冷,躲清静去了。

营地四周栅栏高筑,大门两侧架着高台,有哨兵值守,底下的领班压着腰间钢刀,在大门外来回踱步。见明溪和邓甤到了跟前而不下马,抬手高喝:“站住,来者何人,休得擅闯!”

马儿受惊,邓甤一时没坐稳,爬下马背来,明溪顺势也下了马。那领班趾高气昂的,鼻孔朝天仰着下巴,怒目审视他们。邓甤也不示弱,拍拍腿上的泥,上前便说:“劳驾行个方便,咱们是来探望长青将军的。”

颜长青的名号亮出来,没人不得敬着三分,领班听了楞了楞,脸上有点不情愿:“长青将军的家人?“见他们的衣裳做工考究,绝非寒门子弟,这才觉着不像撒谎,于是仰脸说:”家人也不能擅闯啊,我们将军最重军纪,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禀报。”

邓甤悻悻地心想,你就去禀报吧,一会禀报回来,还得乖乖的接我们进去。

未料那领班肉包子打狗,不见回来了。这一等,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邓甤禁不住开始着急,问明溪:“姑娘,咱们怕是上了那贼家伙的当了,怎的这半晌还不回来。”

明溪无奈摇头,心道才刚邓甤太过傲慢,那领班多半心里窝着火,嘴上虽然应下,恐怕必会磋磨他们一番,挫挫他们的锐气,还有的等呢。明溪也不好责怪邓甤,没法子,唯有继续等着。

在等待的间隙,明溪正好趁机将营地外围勘察了一圈,只觉得这营地布防严密,军纪肃谨,果然熟谙兵法,极为高明。猜着应当出自四公子颜长青之手,心下对四公子更为敬佩。

渐渐暮霭沉沉,天色愈发晚了,栅栏内的营帐已经陆续掌灯。远处的校场燃起火堆,成队的当值兵士在各营帐间来回巡逻,铠甲军刀相撞之声,叮当作响,不绝于耳。邓甤不住往营地里张望,明溪也等得有点心里发毛,这时终于见着有一位兵丁从营中走了出来。

那兵丁到了跟前,冷冰冰地问:“你们便是长青将军的家人?”

原来那领班躲了,随便派了个小兵来应付他们,邓甤这回不敢再怠慢,疾步迎上去:“是军爷,可是将军传话要我们进去了?”

那兵丁悻悻道:“哪儿就让你们进去了!好好听着,将军说了,府里来人必是不放心七公子,七公子好得很,休要挂念。军营重地不是儿戏,天色也晚了,让你们速速回去。”邓甤一听,万没想到四公子这样愣头青,半点面子也不给,就这样打发他们回去?邓甤不由苦着脸道:“我们是来见我家公子的,人没见着,哪能就这样回去。”

兵丁道:“这我管不着,我只管传话。”

邓甤便赔笑央求:“劳烦军爷再进去通融通融。我家公子打小金尊玉贵,也不知他眼下在什么地方,可都安顿妥当了?我们来一趟,好歹让见一面,知道公子无恙。否则我们回去,又没得个准信儿,没法子交差呀。”

兵丁不耐烦起来:“你交差不交差跟我什么相干,军营本就是磨练心志的地方,风餐露宿也都是常事,想舒坦,那还参什么军。”

邓甤急道:“你这叫什么话,可是你们将军硬押着我们公子来的啊!”

兵丁粗喉大嗓厉声一喝:“大胆,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

邓甤总是沉不住气,明溪赶紧上前将他拉住,无论如何,擅闯军营都是不合规矩,真要追究起来也是要受罚的。四公子治下严厉,那兵丁明显是临时被拉来顶包的,根本不想再多费口舌,再想劳烦他传话,也是不可能。

这厢僵持不下。明溪见天色已晚,心道总不能真就这样回去,回去要走夜路,来时的那一片丘陵,天黑下来必有野兽出没,她和邓甤赤手空拳,如何阻挡。正愁得没法子,远远来了一队人马,只见一行七八个壮汉,高头大马,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

邓甤认出来,正是九殿下。九殿下稍拽一拽缰绳,马停了下来,在马背上看见邓甤,倒不觉得意外,视线偏过去又瞧了瞧明溪。心下便明白了,这是相爷舍不得颜长阙来军营受苦,派了邓甤来还不算,外带一个婢女乔装打扮跟过来侍候。

邓甤见到了救星,赶紧过来迎着,奔到马前,抱住大腿:“殿下金安,殿下您怎么来啦。”

九殿下嗯了声,道:“下半晌我去府里,相爷说长阙被带来了军营,我便也跟过来瞧瞧。”

邓甤笑嘻嘻忙说:“谢殿下/体恤,小的来了半晌,正愁进不去营地大门呢。”

随从的宫中侍卫穿的常服,这时过去向兵丁亮明身份,那兵丁闻听是九殿下驾到,兹事体大,连忙跪地行礼。起身后本来以为要立即放行,谁知他却大义凛然,说道:“殿下恕罪,没有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是军令。”

侍卫不由喝道:“放肆!”

九殿下在旁边听了,倒对军中的纪律严明十分欣赏,微微笑起来,问说:“你是长青将军的手下?”

兵丁道:“回殿下,小人先前跟着长青将军在马军司,前些日刚刚调来步军司。”

九殿下哦了声,问:“如今步军统领是哪位?”

兵丁道:“是咱们都指挥使的大公子,李将军。”

九殿下会意点点头,不再兜圈子:“那你去回禀李统领,就说劳他大驾,来拿他父亲的手谕。”

兵丁见这样说,才明白怎么回事,合着九殿下本就带了都指挥使的手谕,跟这逗闷子呢。于是仓惶磕头下去:“小人不敢!小人恭迎九殿下巡营视察。”

九殿下行事滴水不漏,仍旧拿出手谕给那兵丁过目,来之前他已禀明陛下,想来军中看望颜长阙,为着避嫌,穿了常服装,随身带的也不过几位素日侍候的随从。免得陛下和太子忌惮。

九殿下带着侍卫,明溪和邓甤一并跟着,刚进了营地,这时早有另外的士兵去营中禀报。中军帐的参军已奔过来迎接:“不知九殿下巡察,卑职来晚了,还望殿下恕罪。”九殿下一边说不妨事,一边叮嘱:“我只是来看看长阙,算私访,不算巡察,不必大惊小怪。”

参军躬身应是,抬眼余光瞥见,他们一行十来个人,当中还有两个小厮模样的家仆,确实不像巡察,心下这才松口气。赔笑回说:“殿下皇家贵胄,这样体恤七公子,实在让人羡慕。七公子、长青将军和我们李大人这会儿正在校场骑马呢。”

九殿下哦了一声,微笑:“长阙头一日来就被拉去骑马啦,咱们过去瞧瞧,看他吃没吃苦头。”

此行仓促,军中来不及任何准备,参军见这样说,正好顺势陪九殿下过去,也好让中军帐腾出工夫准备酒菜招待。

校场是日常点兵操练的地方,在所有营帐的中心位置,营地之外的旷野此时已经黑下来,校场上燃着火堆,倒映照得十分明亮。

围着火堆奔驰的三匹战马,是颜长青、颜长阙、柳长亭,独独没有李祎,而李祎正在远处观望。九殿下一行人到来,李祎略显惊诧,连忙行礼见驾。九殿下下了马,与李祎询问几句,便向校场内指了指:“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祎笑道:“长青小将军下手忒狠,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放过,这不硬押着七公子学骑马,一连好几时辰了,一口气儿没喘。“

九殿下听了,蹙眉不语。

众人都把视线转移到校场上,只见颜长阙在马背上东倒西歪,苦苦支撑,颜长青和柳长亭在前头信马由缰,跟玩儿似的,还不时回头督促颜长阙。校场围观的兵士晚饭顾不上吃,都涌过来瞧热闹,过不片刻,忽听一阵嘻嘻哈哈,原来是颜长阙从马背上掉下来了,在地上滚了几个翻身才起来,非常狼狈。

“又摔了一个,”兵士嬉笑着指指点点,“今儿这是第几个了?瞧七公子细皮嫩肉的,这要摔坏了可怎么好。”

边上凑话:“摔坏了又不让你赔,也不让你伺候,你急个什么。”

哈哈大笑:“人家高门贵子,咱们哪赔得起。”

另有人悻悻地说浑话:“高门贵子怎么了,别看长得标致,说不定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中不中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得看看七公子让不让咱们瞧,哈哈….”

“别急,等今晚上脱了裤子就瞧见了!”

一帮粗汉兵撸子七嘴八舌起哄,说这些话来,跟得了金元宝一样高兴来劲儿。旁边李祎听见了,九殿下也就听见了,九殿下自然闭口不言,不能跟这些村话计较。李祎虽然自己也乐得脸上开了花儿,到底还算有眼力见儿,赶紧喝斥他们:“几个王八羔子,嘴上没把门儿的,七公子你们也敢嚼舌头,仔细了,一个个的皮紧了是不是。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回去吃饭去!”

几人吓得一凛,方瞧见九殿下也在,只顾着嘴上痛快,回头挨了打,可不值当的。于是灰溜溜的鸟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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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身不负
连载中仁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