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东风楼苏家兄弟和苏大人也是常客,当然也包括整日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柳长亭。虽然个个口味刁得很,但只知道品尝,没有这等细微功夫。恭维的话,颜长阙也听得多了,当下别过不提,倒想起才刚曹记断货之事,只问:“ 曹记向来供货充裕,近来也无大节,可是有什么旁的事?”

褚掌柜道:“公子怎的忘了,这时节该是金明池御宴的日子了。”

颜长阙的确把这事忘了,如今无官无职,一年一度的皇家晚春御宴也不会再邀请他,所以没放在心上。不过今年竟然会用到坊间的点心铺子,倒有点诧异。

褚掌柜自顾道:“官家疼爱公主,今年的金明池御宴是让淑公主一手操办的。”

颜长阙恍然,这倒真像赵淑罗的做派,既由她操办,排场一定小不了:“既这么着,想必你们东风楼也揽了不少生意。”

褚掌柜嘿嘿一笑,“托公子的福,小人一介草民,不懂风雅,这还不都是仰仗七公子和各府的公子素日捧场,才让我们东风楼有了一些虚名。”顿了一顿,作沉吟状:“咱们这位公主,素来爱面子,又喜热闹,听闻今年连未及第的举子也邀请了。文武百官,再加上这些青年才俊,好家伙,这声势这阵仗,到时只怕整个金明池都成人海了。”

颜长阙听着点头微笑,其实仍旧没往心里去,褚掌柜道:“还听说大内教坊为御宴新排了歌舞,其中一首词曲,公主亲自挑选调教的,那词白倒先从宫里传出来,坊间沸沸扬扬,叫什么《相见欢》......”夸耀得厉害,边说边比划,脱口念道:“曾知几回相见,相见时难,碧海青天。梦醒酒酣双飞燕,亦似鸳鸯亦似仙....”

这词倒是通俗真挚,别的还罢,写词的手法竟有点像柳长亭,颜长阙微笑:“这哪是《相见欢》,首先韵就不对。”

褚掌柜笑道:“七公子博闻广记,小人哪懂这个,只是外头传得厉害,不过听着新鲜。”

柳长亭的词白居然进了大内教坊,颜长阙只觉着诧异,自己没在朝堂上,居然连等消息也后知后觉。起身从东风楼出来,到了街上,邓甤跟在身边,禁不住道:“这公主不是打咱们的脸吗,连举子都被邀请了,咱们相府别说公子您,就是相爷也还没收到邀贴呢。”

颜长阙只淡淡地道:“你气愤个什么,名利不过虚妄,几时见我在意过这个。”

虽然嘴上这样说,他自幼成名,年少中榜,十几年来从未折了锐气。如今一朝失势,难免有挫败不甘之感,因而心中还是会失落,还是会意难平。回到府中,便让邓甤备马,骑上马直奔繁台山云霞观。

好些日没见着明溪,他只是心中急切,想要告诉她筹办赏花宴一事,到了山上,仍旧在栈道旁的梨花树下等候。明溪出来与他相见,他不由欢喜道:“垂柳渡溪水旁,我想设一场赏花宴,三日后我让马车来接你。”

明溪并未太过兴奋,却说:“如此兴师动众,太过张扬,没的再给你惹麻烦。”

他只轻松一笑:“不妨事,总归在郊外,不过素日几位相熟的小聚,能有何麻烦。”

明溪见他虽然笑着,言语之间却充满失意落寞,她不愿他消沉,便激励道:“当日可是你亲口允诺我的,说要两全,眼下不过暂遭挫折,总会再有转机,怎么自己倒先灰心起来。”他于是不再强颜欢笑,侧过身去望着空谷青峰,微微叹了口气。明溪宽慰道:“你一向守心持正,胸怀广阔,何必画地为牢,枉自伤感呢。一时的困顿不打紧,两军交战,士气为先,只要心志犹在,借势就利,徐徐图之,他日必能卷土重来。”

他听了,微微笑道:“你好厉害,这是骂我不争气,自讨苦吃?”明溪便玩笑说:“先前你我的处境已到绝境,你也不曾气馁。今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想必七公子打小金尊玉贵,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一来就跟霜打了似的,我瞧着就来气。”

他心里想通了,也就舒畅许多,看着明溪在自己身畔,觉着十分的欣慰,不由说:“明溪,谢谢你替我解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终究是我自己肤浅了。”

明溪故意摆手抢白:“我一个不通文墨的山野女子,哪有这个本事,哪是我替你解惑,这些道理你都明白。堂堂诗书风华的七公子这样奉承我,让人听见笑掉大牙。”他朗声大笑:“你的本事大着呢,让我瞧瞧你生了何等口齿,这般口灿莲花。”

她追着要打他,他沿着崖边便跑,过了会儿回身伸手将她拉住,轻揽入怀,互相凝望着。他身上有熏染的百花清香,明溪望着他,只觉春风陶醉,禁不住心下一阵缱绻。

他情不自禁,低声说:“明溪,你这样真好……”

他希望能与她永远这样,心心相惜,山川岁月,天长地久。

回到城中时,天色将晚,他随意在自己的院子用了晚饭,便一头扎进书房,写赏花宴的请帖。眼下门庭冷落,况且本是与明溪的私宴,便只给苏家兄弟、九殿下和黄仪梅写了帖子。柳长亭无需帖子,随叫随到,帖子写罢,吩咐邓甤一一分发出去。

黄仪梅接到邀贴,见赏花宴是以颜长阙与明溪共有之名而设,心下伤感半晌。本想推脱不去,又怕拂了颜长阙的颜面,思来忖去,虽然应下,倒让自己的幼弟仪盛也捎带上。她素来顾着礼节,如此也可避嫌。

黄仪盛本就在书院听课,出城去浣溪山顺理成章,到了赏花宴这日,黄仪梅姐弟俩到得极早。颜长阙准备得更早,几乎天一亮便将明溪从云霞观接来。

垂柳渡溪边一颗古树,宴席便设在此处,古树杜鹃,虬枝繁茂,红花满簇,灼灼其华,正值暮春时节最美的光景。树下青石铺地,左右两列长案,案上摆满酒盏器皿等物,是明溪布置的。昨儿夜里刮了一阵东南风,古树枝头的杜鹃花吹落了一大半下来,锦重重的落了一地。早起又见微风,所以此时座塌、花凳、连着长案上的杯盏也都落了一层红红的花瓣。

黄仪梅一瞧见这景致,不由笑着道:“你们可真会找乐子,瞧这落红成阵,竟比那画上的还好看。”

明溪应承说:“本要把花瓣都收拾起来,哪有这样待客的,可长阙横竖不让。”

黄仪梅听她这口吻,俨然和颜长阙鹣鲽情深,毫不避讳,强装着欢笑,说道:“就这样才好呢。”

明溪道:“时辰还早,姐姐先坐下吃盏茶。”

黄仪梅和黄仪盛便坐下,各自品了一口,黄仪盛问:“这茶当真清冽,是用什么煮的?”

明溪应着说:“观外山上的白梅,早春时节花瓣上的新雪,我收了一坛子。”

黄仪梅顿了顿,只道:“新雪煮茶,若再配上我们御史府的香露酥饼,最是相宜。”颜长阙旁边听了,不由道:“梅姐姐所言极是,倒是我疏忽了,今儿有梅姐姐在,何须挤破脑袋去买那曹记的点心。只是眼下现做怕也来不及。”

黄仪梅笑道:“这有何难,守着卢学究的书院,借他的厨房用一用,也不妨事。”便吩咐随侍而来的夏婆子回城一趟拿原料。夏婆子虽上了年纪,却能骑马,身形健硕,明溪瞧着很是钦佩。夏婆子走后,黄仪盛想起一事,问颜长阙:“外头传闻说四哥哥要在南郊建个牧场,果真这样,咱们去赛马岂非更方便啦!”

颜长阙道:“连你都听说了?不过牧场筹建还早呢。”

黄仪盛说:“那几时建好了,七哥哥莫要忘了我。”

苏家兄弟来时,不晓得柳长亭为何和他们凑在一处,齐齐赶到。柳长亭老大不乐意,因为颜长阙唯独没给他下帖子,于是故意不理他,只与明溪说话。苏维康一来,拱手与众人打个照面,率先笑道:“在渡口那头就闻见一股茶香,我先讨一杯茶吃。”

明溪招呼着道:“维康公子快请坐。”

苏维逊跟着说:“你们这可真热闹,倒是我们来迟了。”

颜长阙一面笑着引他入席:“本就是私宴,无所谓时辰,二位兄长既能来,我和明溪已然十分高兴。”

黄仪梅在旁边见他和明溪,彼此默契地招待来客,权当男女家主一般,心下很不是滋味。便趁机起身去书院。秋蝉连忙跟上来去打下手。秋蝉今儿一句话也没说,大概瞧出黄仪梅的心思,自己也不愿在这碍眼,这才跟着去的。

等黄仪梅做好梅花酥饼,时辰未到晌午,东风楼亦及时送来预定菜肴,各自安坐,只留上首的罗汉塌空着。

苏维康见主位罗汉塌一直悬空,便问颜长阙是否还有贵客未到。其实罗汉塌是给九殿下预备的,结果却没来,颜长阙于是道:“哪里还有什么贵客,今日不设主位,也免得大家拘束。”

苏维逊便也跟着道:“如此甚好,今儿咱们权当预热,金明池御宴那日,才是正经大宴,不如先拟了题,大家对对诗,说不定御宴时就能派上用场。”

相府至今尚未接到御宴的邀贴,诗书世家的颜家倘或今年缺席,那必将成为京都一大憾事。颜长阙含笑应承,对诗倒也无不可,只是明溪不擅诗词,也怕扫了她的兴致。这时柳长亭倒将话接了过去,说:“对诗先得有酒,来,咱们先吃上三巡再说。”

花影荼蘼,酒过三巡,席间气氛热络。这时忽见渡口桥头那边,两骑快马疾奔而来,众人不由都望了过去。马在桥头停下,一男一女,都穿着家常衣裳,待走到桥上才看清楚,原来竟是赵淑罗和四公子颜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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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身不负
连载中仁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