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娘子有礼……”
思量得认真,连人到了身后都未听见。
程语笙背脊僵硬,脸上摆好了表情,才慢慢转身行礼。“方统领有礼了……”
离得这样近,两人才将对方的容貌真正看清。方淮温笑染唇,不吝赞美:“程娘子当真好容貌……”
自穿越来经常被人夸美,却头一回听见他这样的称赞。
似旁观者欣赏风景事物般,没有丁点态度和私心。
有点好奇他见到自己一点未觉得惊讶,程语笙想通了什么,忽然泄了紧张。
“看来方统领已经有心上人了……”
抱拳躬身,方淮并未直答,行止却表现的明白。
与爽快人沟通最是轻松舒坦。
虽觉惋惜,但到底是松了口气,没了相亲的尴尬氛围加持,程语笙整个人也松快了不少。
扬手招呼他坐,她执壶倒茶:“我就说嘛,以方统领的家世样貌,至今未娶定有缘由……”
摇头轻笑,方淮连道了两句,不敢当。
遥望与亭子相对的回廊,朱红色的廊柱后,一抹青松袍角随风低摆,时见时不见。
“娘子性情直爽,应与方某合得来。”刻意扬声,他端起茶盏敬向对座,交错看来犹如敬向对岸的回廊。
没察觉出他此举背后的意图,程语笙端起茶盏回敬,心忖:买卖不成仁义在,此人既未语出嘲讽,也未趁机自抬身价,行举知礼有度,值得相交。
“小女冒昧,有一事不明,还请方统领赐教。”
方淮只比了个请的手势:“娘子若不嫌,直呼即可。”
萧朝礼明,陌生人需用敬称,统领来,娘子去,的确是麻烦。程语笙颔首:“你既心有所属,为何不抓紧求娶?”
此时代结亲变数众多,父母之命、朝堂权衡、皇家指婚,哪一个都如同天堑,随时可斩断姻缘。有爱不追,易成旧爱。
神情添了几许寥落,方淮苦笑:“非我不求,而是她不愿…”
话已至此,再问既是逾越了。
程语笙叹息一声,有感而发:“情爱当真是世上最繁琐之事。”
被她哀怨的语气逗笑,方淮头回见这样的女娘:“难道娘子不想求得心爱之人余生圆满吗?”
微微摇头,程语笙深知时代对于人认知的局限,不答反问:“那方统领呢?难道不得所爱,余生就无法圆满了吗?”
略一深思,即明白了她想表达之意。
方淮起身,郑重行了一礼。“方某狭隘了。”
世人皆将嫁人生子婚姻圆满当做女子必行的使命,好似不做这几桩事,女子的存在就毫无意义了一般。
但实则,世间奇女子众多,她们即可与男子一般行走于市,也可脱离后宅勇闯大千世界,圆满何其多,男女都一样,未必只系于情爱之上,几人之间。
毫不在意的摆手,程语笙莞尔,对方淮夸赞连连:“能想通其中关节,已超常人。”
“程娘子亦然。”
两人再次举茶,几句闲聊已生惺惺相惜之感。
“方统领日常练兵吗?”好不容易能跟正儿八经的武将深谈,程语笙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个个抛出,双眼盈润发亮。
方淮暗自惊奇,这程娘子竟会对军营中事如此好奇,当真与众不同,怪不得某人上赶着来显眼……
视线瞟向空荡的回廊,他无声笑了下,不再分心,认真与程语笙对谈开来。
脚步重得恨不得将地扎出窟窿,谢燃两手叉腰,步至蹴鞠场旁却不入,进口处来回左右的溜达。
其实他刚才隐匿的位置根本听不见亭中两人对话,除了方骚包的那句——合得来!
抿唇冷哼,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躁郁,脑中突地又跳出他们相互敬茶的画面,前面的功夫瞬时全白费,一个回身,将脚边散落的竹球踢飞了老远。
方淮哪里好?人又老又狡猾,那是千年公狐狸成了精,披着人皮装亲和,还值得她笑得花儿一样……
胸中邪火来得莫名其妙,他改叉腰为抱臂,踱步的频率越发快了些。
陈府大门处,谢燃的贴身小厮福安亦同他的主子一般无二,急得如同热窝蚂蚁,门前阶下,来来回回的转悠。
他今日跟了主子一天,从机扩阁到程家,再从宫里到陈府,长年磨砺出的人精儿,哪还有看不明白的。
主子这是相中了程家大娘子。
若不是事出紧急,半路有人截胡,也不至于急匆匆的让秦公公到陈府郊宅宣旨来。
陈府的这处宅院,离上京城骑马约两刻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端看他这个办事的人聪不聪明,尽不尽心,能不能成全主子的好事。
骑马赶去请人,来回路上都是消耗,福安发了暗卫哨,又放了信鸽传信,时间节省了不止一星半点。
上京城内。
不知是何处走漏了消息,秦伦前脚出宫,后脚太后身边的大管事王寿也跟着出了宫。
两边,一边乘轿一边骑马,待秦伦发现身后猫腻时,已被王寿的人马赶超,先一步朝谢府而去。
按萧朝律,颁旨需得本人亲接,所以细论差事,秦伦需得按品阶,先去谢府再去程府。而王寿就轻松多了,长宁公主久居宫内,只要谢府的旨意颁下,另一头回宫后,怎生都有说法。
坐在轿中急得直拍腿,秦伦冷汗淋淋,指婚事小,耽误了圣上与谢小将军的谋划可是事大,弄不好会掉脑袋的!
“快些!再快些!跑起来!”压根没想着带马,临时换乘更是耽误功夫。秦伦紧抓着轿身,顾不得体统了,一行人脚下冒火星子,埋头直追。
紧赶慢赶仍是比王寿晚至,他扶着头,顾不上晕眩,打开帘子就欲往谢府里冲。
脚刚落地,胸口就一阵酸爽,抑制不住的扶着轿身吐,他苍白着脸,万万没想到,本是个躺着就能领赏的美差,怎生让他办到了这等境地。
王寿那个腌臜,竟与他来这阴招,不得好死啊!不得好死!
“秦公公莫急,喝口水缓缓神儿吧!”府里,有人迎了出来。
秦伦老眼含热泪,摇晃强撑着:“不不不!快扶我进府!”圣旨大于懿旨,只要王寿的旨还未宣,他赶到都来得及!他就不信,王寿敢藐视圣威。
接引之人名唤福全,是谢燃身边二福之一,年龄与福安相仿,气势却稳妥了许多。
抬手帮秦公公拍胸顺气,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片刻,又指了指一旁石狮子后预备好的马匹。
“哎呦哎呦!老天怜我啊……”
立马转悲为喜,秦伦乐呵呵的接过水大喝了两口,事好神爽,一抖拂尘上马:“老奴这就去了!”带着人浩荡朝城外赶去。
风雨亭。
其实还未聊尽兴,但时辰不早了,还得抓紧相看另外两人,程语笙笑别方淮,临走时突发奇想问:“若她一直不愿意呢?”
这个她是谁,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知肚明。
方淮起身晚,落后于程语笙两步。浅挑了下眉峰,他似是玩笑般回:“那就只能强娶了……”
程语笙笑:“果然,温和儒雅都是假象。”
玉面将军?呵呵,应该叫玉面诡将吧!
方淮也不示弱,调侃回去:“程娘子的身子也不似传言般孱弱……”
恰好风来,程语笙以袖掩唇咳了两声未回话,只在转身离去时,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人活在世,谁还没个面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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