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舷脸色一变,此言一出,他再想套苏行舟的反应就难了!
计划被破坏的恼怒涌上心头,他蓦地上前,揪住了江敬月的衣领,咬牙道:“江大人,你是真想试试诏狱刑罚的滋味呀。锥心刺骨,身强力壮的汉子都抵不住,你这体质挨了打,治好了也要留下病根,教你时时难安。”
江敬月额头的冷汗滴落,勉强一笑,这反应她真是满意极了。
陛下让他来审,便是生了极大的疑心,李舷不想得罪人,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知道自己嘴硬,难以问出实话,便想着言语吓唬,逼苏行舟认了。
可她断不能让此事发生,苏行舟仗义出手,她必得保定王府无虞。
况且以陛下多疑之心,不经一番刑罚,也不会轻信了那结果。
因而即使她害怕,也不能退。
“李大人,不必再吓唬我。你想借我攀污定王府,可我却不是那无耻之人。”江敬月仰头,“我还是那句话,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舷听得她说自己攀污王府,气得连连冷笑,在诏狱这样的地方,她还给自己定起罪了,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猛得抬手一鞭子,血瞬间涌了出来。
江敬月咬紧了牙,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垂下了头。
李舷看她这副样子气顺了些,劝道:“何苦呢江大人,我只是想要你一句实话罢了。定王爷是陛下最宠爱的弟弟,陛下又喜欢世子爷,纵然是犯了一些错,不过几句申斥。你却要为此身受大苦,太不值当了。”
“这事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他二人又都是宽厚之人,定能体谅你的难处,日后你过门了也不会因此事而为难你。”
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苏行舟听啊。
单凭此事,陛下确实不至于认定王府介入党争,但他必会以为王府擅作主张,卖太子人情,赤诚怀义之人,不该受此一劫。
就算真的不计较,她也不会暴露定王府一分一毫,这是她的承诺。
她略微活动了下被麻绳勒得发疼的手腕:“李大人,你这话说得确实引人心动,可定王府容不下无中生有、污人清白的世子妃,我当真不知。”
这人软磨硬泡都不见破绽,隔壁的苏行舟也没动静,李舷奇怪,难道她真的没做过。
为让陛下放心,总得再试她一试。李舷把鞭子递给了身旁的人,神色冰冷:“继续。”
苏行舟隐藏在袖中的双手微颤,眼尾泛红。
她刻意激怒李舷,受刑以证清白,恪守当初力保定王府不被此案牵连的承诺,一心只有党争,只图利益和权柄之人真的能做到吗。
陛下若真怀疑定王府暗投太子,便不是只让李舷带他来此处了,多半只是怀疑他们卖太子人情。
自己都懂的道理,她浸润官场多年,深谙帝心,又何尝不懂呢,可她到底是为情,为诺,还是为了什么,竟能如此相护,不教王府有损半分。
他不能就这么坐着,得想些出路。
身旁传来了两声低低的咳嗽,他敏锐回头,视线落在了这名锦衣卫的十指上。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面容,怎么手上已有了这么多褶皱。
方才他精神恍惚,忧心忡忡,才忽略了那递来茶盏的手……
虽是挺直身子站着,但却没半分锦衣卫的气势逼人之感。
白砚说过,易容术变得了脸,改不了骨,此人的脸型也颇为熟悉,他好像在哪儿见过……是杜谌!
陛下定是怕李舷不了解他,才派了亲近之人来盯着,杜谌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最是心软,若他真不发一言,任由他人受苦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才是心里有鬼。
苏行舟扔了茶盏起身,大步走了出去,长靴踩在杂草上,发出“呲呲”的声音。
抬脚踹开了牢房的门,快步上前,夺过了施刑锦衣卫手中的鞭子,往前一挥,正落在李舷胸前。
李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疼得惊呼一声,正要开口,就见苏行舟的拳头落了下来。
他满面怒火:“李大人与我定王府是何怨何仇,才非要把宁州的案子往我身上扯!若不是我耳力好,听到你审讯江大人,岂非被你害了还不知情。”
“问不出便严刑相逼,你是想把江大人打死,还是想把我置于死地。”
李舷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明明是自己试探他,他怎么还有理起来了,他看不出来这是特制的牢房吗!
杜谌上去拉了一把,递给了将要发怒的李舷一个眼色。
“世子殿下,我也是奉命而为,不是有心和您过不去。打人是我不对,我被江大人的话一激,昏了头。”李舷擦了把嘴角的血,郁闷低着头说道。
苏行舟没搭理他,抽了他腰间的绣春刀,割断了捆住江敬月手脚的麻绳。又扯了披风盖住她,缓缓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了起来。
江敬月费力地睁开眼,意识恍惚,以为是他没忍住冲了出来,眉头紧蹙。
苏行舟腾不出手替她抚平眉间的愁,只能对着她无声地笑了下。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李舷吐了口血沫子,压抑着怒意道:“殿下他这是……”
杜谌回头看了他一眼,李舷便不再往下说了。
“既然什么都没问出来,那就是没有。”杜谌慢悠悠道:“世子向来是面冷心软,直来直去,他若是只顾自己,才是怪喽。”
“方才那话,是给大家伙台阶下,勿要去陛下面前多事了。”
杜谌缓缓走了出去,这场景,倒是好多年没见过了。
“白砚,拿我的牌子,去请言姑娘到江侍郎府上!”
“春绾,你骑马赶回府上,准备热水、蜡烛、银针。”
苏行舟抱着江敬月上了马车,吩咐了车夫驾车稳些。
血染在他碧色的衣袍上分外明显,他这才惊觉,绯红色官袍掩盖了血的惊心触目。
江敬月手指微动,抬眼看向苏行舟,苏行舟霎时知道了她想问什么,语气温柔道:“今日隔壁牢房盯我的是杜谌,他熟悉我的秉性,不会起疑的。”
“你半点破绽都没露,这一关已过了。”
江敬月点了点头,放心地昏了过去。
苏行舟盯着她嘴角残存的笑意,神情复杂。
马车到侍郎府门口时,一个面容清秀,稍显稚气的少年正和春绾立在一处,瞧见马车的影,忙慌慌跑了过来。
“我阿姐怎么啦!”那少年面色大骇。
苏行舟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冷静道:“我先带她回去。”
一阵忙活下来,厢房内只剩了治病的言青缘和昏睡着的江敬月。
“苏世子,这是府上的小公子,我家大人的亲弟,江临风。”春绾见二人皆等在房门前,适时说了一句。
江临风听得他姓苏,下意识道:“你便是我那未来姐夫?”
“是我。江小公子若是喜欢,以后可常来王府做客。”苏行舟本愁容满面,乍听他此言,忙缓和了脸色,客气了一句。
江临风瞧他无意交谈,也住了口。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言青缘推开了房门,诸人都凑了上去。
“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伤口我都处理好了,只是这位姐姐身体底子太差,得好好养上一段。”小姑娘掰着手指,“忌发物,忌操劳,忌多思,忌心焦。”
话落,又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张方子,递给了苏行舟:“按这个抓药,一点都不要错。”
苏行舟满脑子只有她那句“底子太差”,脱口问道:“她曾有旧伤?”
言青缘点了点头,对着苏行舟道:“病人病史,亦算私密事,以后你自己问她去吧。”
接着便将玉牌扔给了苏行舟,头一歪道:“你能麻烦我的机会又少了一次。”
话落,也不要春绾手里的谢礼,慢悠悠地走了。
“多谢世子殿下费心。”春绾瞧出来言青缘不是寻常医者,也不是苏行舟能随意驱使的人,忙欠身一礼。
江临风也连忙拱手一拜。
苏行舟扶起了二人:“她受伤,原也是因我的事。”
定王府的马车驶离了侍郎府,白砚好奇:“主子,既担心江大人,何不等她醒了再走啊。”
苏行舟没答他的话,以手支颐靠在马车里。
“白砚,回府查下记档,咱们在青州的这段时日,都有谁来过府上。”
“得令!”敢算计他们定王府,还害未来的世子妃受了伤,确实不能轻饶了。
冬夜寒凉,凄凄冷风声声呜咽。苏行舟拉开书房的一方暗格,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匣子。这匣子木刻镂花,外围镶着玉珠,里头搁着的是一副卷轴,卷轴边缘有隐隐的褪色。
卷轴缓缓展开,画上的女子身着青袍,面容秀丽,一双眼眸里全是飞扬意气。
这是天琛七年,他在宁州遇到的江敬月,其时任宁州同知。
自重逢后,他就把这幅画锁了起来,不肯再看一眼。
今日,却偏偏想取出来,瞧瞧画中人与她的区别。
“主子,这是查出来的结果,请您过目。”
白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匆匆收起了手中的画。
一排排名字看下来,他逐渐聚焦到“二皇子妃”几个字上。
原来是他……苏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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