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抵达栖见楼时,只有江旻一个人在。
“怎么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褚爻摇头轻叹:“根本没见到天子,明日才能入宫。”
“既然今日无事,便好好休息吧。”
褚爻再次摇头,“明日入宫赴宴,我……”
江旻打断她:“明日百官齐聚,宫中鱼龙混杂,你不可再单独行动。”
褚爻闭了闭眼,沉默良久,再次启唇时,声音颤抖:“鸣谦,今日宫中的人都唤我‘天师’……”
竹帘垂落的阴影与天穹倾泻的日光交错在皎洁玉颜上,忽明忽暗,一如她口中传来的几不可闻的呜咽那般,渺若烟云。
江旻无声叹息,“世事终有逃不开的因果轮回,若筠,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
这世间终将再无一位天师。
“咕叽。”
细小鸣叫打破室内的低沉。
江旻偏头,瞧见一只信鸽。
“景阳王正在召集仪仗队,准备入宫。”
褚爻迅速回神,“哪来的消息?”
江旻答道:“俞劭传来的,鸦青也同他一路。
“景阳王入京三日,除了抵达当日入宫面圣,之后一直待在谒舍,明日便是端午宫宴,此时入宫,实在可疑。”
褚爻同意江旻的看法,火速赶往谒舍。
——
日暮时分。
睿武帝早已屏退左右,云台殿中异常安静,只有明彧走动间,带起冕冠上的青玉珠相击产生的玎玲声蔓延在殿内。
“臣弟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睿武帝撑着御案坐直身体,这个动作却仿佛耗尽他全身力气,只能双臂撑在案上,微微喘气。
“陛下……”
睿武帝口中微叹:“砚初,这里没有外人,唤我皇兄吧。”
明彧顺从地喊道:“皇兄。”
“今日星阁的天师来了皇宫,你可曾听闻?”
“不敢随意打探宫中事宜。”
睿武帝摆手,“都说了这里没有外人。”
明彧缓缓抬眼,视线落至睿武帝眼下,“皇兄为何不见?您的病对御医来说颇为棘手,对天师来说却未必。”
睿武帝缓缓摇头,口中溢出几声低低的咳嗽,香炉中燃烧的奇楠沉香掩盖住药材的草本香气。
“朕今日必死……”
明彧急急打断:“皇兄不可如此诅咒自己!”
睿武帝发出一声讥笑:“诅咒?朕乃天子!天命加身,什么诅咒敢来害朕?”
“皇兄有天命庇佑,自然没有。”
“噗!”
鲜血洒落,殿内见血,大不吉利。
“皇兄!还是请星阁的天师来看一看罢!”
睿武帝擦干血迹,抬手止住明彧上前的脚步,“没用的……救我一人是没用的。”
“您的身体关乎江山社稷,怎会无用?”
“无用。”睿武帝斩钉截铁,再次重复一遍骇人话语:“朕今日必死,景阳王,我要你秘不发丧,明日宫宴,照常举行。”
明彧大惊:“皇兄……”
“你记住。”睿武帝沉声喝道,此刻的声音中俨然透露出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朕今日,是为明氏江山赴死!”
云台殿外,如水的月光,静静洒在黄琉璃瓦上,成了无数人,最后的一丝宁静。
……
夜幕吞掉落日留下的最后一点胭脂色,悠长的钟声从皇宫远扬至整个长清,宫门、城门相继落锁。
街道上忽的出现零星亮色,是执金吾手下的士兵们,打灯骑马,徼循京师。
“咚——咚!”
“咚——咚!”
“咚——咚!”
宫内传出一快一慢、连续三次的击柝声,戌时已至。
褚爻立在队伍末尾,于台阶下遥望灯火通明的金殿,镀金匾额上,“云台殿”三字在夜色中仍明光烁亮。
景阳王酉时进殿,宵禁时分未曾出现,什么事,能谈这么久?
还有白日也让她好等!
褚爻低头咒骂,忽然被旁边的人轻轻推了一下。
鸦青无声道:“出来了。”
明彧款步走下台阶,又回身望着大门紧闭的云台殿许久,出声吩咐:“回谒舍。”
这么晚了还回谒舍?
仪仗队很快动了起来,褚爻按捺住心中疑惑,规规矩矩地扮演着随行人员,离开禁中前,余光似乎瞥见,内侍抬着天子的銮驾往玉堂殿而去。
褚爻看着前方的队伍拐了个弯,登上复道。
居高临下,即使在夜色中,褚爻也能够轻易看到,右侧的宫廷院落中,有人影出没。
云台殿地处东宫,右侧为西宫,也称长乐宫。
原是当朝太后的住所,思贤太后去世后,长乐宫似乎一直处于空置状态,只有宫人定时打扫。
宵禁了,不该有人出现在此。
褚爻眼看着大头的人就要通过复道进入台阁区,正思索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不料前方突然有人暴起,斩杀宫卫。
尸体从高空坠落,如同下饺子般掉入长乐宫。
明彧很快被后面的动静惊动,出声呵斥。
“什么人!”
褚爻本欲随着侍卫一同操戈,哪想一连串的刺客竟全是出自队伍末尾。
天杀的,混进贼窝了!
“跳!”
另外三人哪敢犹豫,天空中又下了一波饺子。
“杀!”
刺客似乎不知道藏匿在西宫中的人在何处,四散开来。
俞劭小声问道:“靠……若筠,我们也要杀吗?”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出自《菜谭根》
皇宫布局参考东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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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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