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吐焰困住它。”
术诀念出的一瞬间,灵气顺着季念昭的手臂击出,如灵蛇游龙一样迅速缠住千山剑身,瞬间将整个剑身包裹住。
无邪往后扑到,原地打滚,接连避开火球的冲击。
但无邪本身修为并不高,全靠控尸术硬撑,过高的温度他很快就受不住。
“千山,速速收缩阵法。”
季念昭左手掐诀,龙卷般的烈焰铺天盖地包围而来。
火苗飞速地往包围圈中间窜进,留给无邪挣脱的空间越来越少。
无邪又一次翻滚躲开火星,衣袍却碰到围上来的火墙,开始迅速地燃烧。
活尸碰不得火,即便围上来也只能被燎烧,只能挟着主人逃离。无邪唤出水属性的术法抗衡,逐渐落入下风。
火焰在土地上熊熊燃烧,浓烟滚滚,熏得无邪睁不开眼,只感觉后背被人用力抵住,带着滚烫热意的剑尖慢慢划开他的袍子,在后背游走。
那副面孔迅速坍塌,身体皮肤变得青灰,胸膛瞬间瘪下去,眼见着要化成一具骷髅架。
千山的剑仞已经劈开无邪半边肩膀,血肉与白骨碎片纷飞。
但季念昭的动作很快定格,一股阴邪幽森的寒意缠上小腿,挤入脊髓,一直到手臂。
他不能再动弹。
无邪的脚底忽然出现了一个浑黑的泥沼,坑里缓慢探出一只枯瘦的手,抓住无邪的脚踝。紧接着,更多的手朝这个方向靠拢。青年的眼瞳溃散,如一尊泥塑,被缓慢地往下拖拽。
季念昭还要攻击,却迅速被几道黑紫黄红不同颜色的术法化解。
他还举着剑,收敛了攻势,睫毛轻垂,慵懒的眸子划过讽意。
无邪轻轻地冲季念昭笑。
“北魏和这批仙门都要保你。”季念昭笃定地收回长剑,“既垂涎你的能力,又唯恐其他门派震怒,还要装个样子演场戏。”
仙门重复过好多遍的伎俩了,等他们把无邪捞出去后,就说无邪已被季念昭重伤,半道殒命,到时候玩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把戏。也不知要把他藏匿在哪个门派,又藏匿到何时。
但不孤山的明昆君既然已经出手过一次,这些仙门只需要一口咬定无邪已死,其他门派皆没有正当理由继续往下搜查。也只能到此为止,不论如何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无邪早已不是人身,感受不到烈火焚身的疼痛。
他只是像一捆枯萎的干柴,安静地坐在烈火之中,等着被它吞吃。
劈里啪啦的呻.吟是没有的,只是圆脸青年茫然地在火光中睁着眼。
无邪静默了片刻,那张脸在冲天的红光里居然看起来像有了几分生气。
“你不像你的父亲。”无邪歪头。
季念昭撞见无邪乖戾的眼眸,心底猛然一沉:“闻子君是个君子端方的人物,我敬重他。他当得起不孤山掌门的位置。”
那个人当年抚摸他发顶的画面似乎隐约浮动在眼前。无邪露出偏执的神情,立马变得狠厉:“我看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
泥沼已经完全阻挡了季念昭的火攻,无邪大半个身子消散在空中。
季念昭忽然浑身松快,大笑一声,轻轻冲无邪昂首。
“喂。你难道认为闻子君是死于多管闲事吗?善良从来都不是罪过啊,或许只是那时候刚好不走运嘛。”
“他只是败于那时候还不够强大的遗憾,而不是温柔。”
无邪深深地看了季念昭一眼。
没说话。
幻阵碎裂。
“......”
“咳咳咳!”
“什么玩意儿?谁使的幻阵,怎么是我七岁溺水那桩事?咳咳......咳。差点淹死在里面。幸好阵法破了。”
魏初菡狼狈地掐着嗓子,往外干呕。
“无邪那龟孙儿,人呢?别让他跑了!”
另一名修士也浑身发汗,从噩梦里刚爬出来。他拉开椅子,顿时瘫软坐下。
“......咳咳。”
季念昭清点了一番人头,这里还少了几个人。他在一片狼藉里走进酒楼隔厢,扫视一圈房间,椅子上端坐着三副白骨骷髅。
白骨骷髅们的身子歪斜倒在椅背,肉眼可见得抢救不活。
季念昭:“......”
他掐了个安定亡魂的手诀,郑重道:
“抱歉,我破开幻阵的时间晚了,节哀。”
“呸!兄弟,这里!”
手诀还没掐完,空旷的房间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季念昭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踌躇问:“你要是走的不安心,我再给你烧些纸钱?”
“这里啊!这里!烧什么纸钱!”
季念昭循着声音往那方红棕色大木桌看。
那道声音又道:“对对。低头!”
季念昭俯下身,终于和三个蜷缩在木桌下的修士对上眼。
“......”
“我在桌子下面,那是我的傀儡。”傀偶班的修士在地板上蠕动。
季念昭拔腿就走。
“哎哎——你先别走啊!扶我们一把,在桌子底下躲久了,腿已经压麻了。起不来了!”
车队回程的消息先一步被鹰隼带回了金陵。
戚丞相下朝后满脸笑容,派小厮把这桩喜事尽快告诉戚宁安。
小厮连穿三条主街,终于在河畔边找到自家公子。
三月三上巳节,金陵城中的百姓,三两结伴在开了桃花的河堤边散步,沐发眠琴,曲水流觞,好不痛快。
唯有戚宁安孤身一人坐在河边,褪了鞋袜把脚踩在柔软的河泥上。
小厮隔了老远就大喊:“公子!殿下把粮食带回来了!丞相大人命我把这事告诉你,傍晚就去城门为他们接风洗尘!”
戚宁安原本百无聊赖地望着河面,此话一出,顿时扫光他心底所有的阴霾。
“好!你先回府打点好一切,我马上回去!”戚宁安也喜悦地笑,撑着草地欲起身。
青草芳香扑鼻,他轻轻往后倒下,手却忽然摸到一卷短轴。
戚宁安拿到眼前,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话。
【师尊在山门前新种的那株樱桃树今天结果了,谢尘钰那个败家玩意儿用缩地成寸给每个人都送来了一筐,很红很甜很好吃。可惜你不在,吃不到喽。樱桃真好吃,连江拂西都收到了一筐,就你没有。谢尘钰那小子如今仙法已到这个地步,连施一日空间法术都不觉得累,不孤山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重回七十二仙门仙首的位置了。】
戚宁安自然认得出这是沈期的字迹,只是他看得满脸疑惑。
灵光一现,戚宁安啧啧拎着卷轴,不客气地笑,扬声挥舞卷轴:“沈约宵,你人虽然不在京城,写给情妹妹的信笺却落我这里了。”
只是他放下卷轴,正打算待会见面时带给沈期看的时候,上面居然缓慢浮现出第二行字。
对面的人似乎略有迟疑,宽慰他,于是找补说。
【你要是吃不到樱桃也没关系,你去缠着那时候的我,向我要。我家后花园里也有一株很甜的樱桃树。不过你们那边到樱桃成熟的季节了吗?我要是不给你,你就说几句好话,我就心软了。一定会给的。我那时候其实也不是讨厌你,只是心高气傲,别扭着一股劲而已。】
戚宁安还捧着卷轴,满脑子问号,抬头,回想了下沈期素日的模样,趾高气扬,拿鼻孔看人,又垂眸不解地看向上面两段字迹。
“......啊?信纸闹鬼了?”
离金陵城门不远的地方,十万石的粮车队伍如约抵达了南朝,谢尘钰却没有先前设想的那样松快。
这一路上,他率领南朝和北魏的车队,带领连绵数十公里的庞大队伍路过一个接一个全是饿殍的村落。
谢余坐在高头大马上,迎接着百姓们的欢呼,谢尘钰匆忙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谢尘钰忘不了第二日清晨,得知谢余夜宿在老国君的寝殿时错愕。他们将北魏质子送了回去,又打下欠条,来年二倍粮款偿还。归根结底,北魏还是不敢得罪南朝,这才将这批粮借给他们。
南皇亲自在城门迎接儿子,给他一个欣慰的眼神。
谢尘钰茫然生出欣喜的情绪,却也怎样都止不住内心的困惑。
他径直入宫,去了御书房,跟着大臣共同商讨下一步决策,又狠狠地揪出几个克扣救济粮的京官,全部罢免官职,打入大牢等到事后问罪。
谢尘钰向南皇提出想要设立一批专门负责监察的临时队伍。
南皇当场同意了,交由他全权负责。
夜已三更,谢尘钰才回到金银殿,想起傍晚湖畔的游人相较平日多了一些,便问宫侍:“今日是三月三?”
“回殿下,正是上巳节。”
谢尘钰疲惫地闭上眼:“师尊回来了吗?”
宫侍将谢尘钰穿脏的外袍收走:“殿下,没......没呢。”
谢尘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少年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夜风寒意磨人,谢尘钰又跳到地面,叫来守夜的宫侍:“去备一套最好看的衣服。”
他又点了另外一个,“你,过来帮我梳个好看的发型。”
宫侍:“殿下,这夜半三更,你......”
谢尘钰红着脸瞪了她一下,宫侍马上闭嘴:“知道了。奴婢们什么都不会透出去的!”
烛光照拂深夜的寝宫,少年郎理了理耳边的一枝桃花,在铜镜前略带羞涩地打量自己,整理好襟带和头上的坠花珠链,又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殿下,你明早还回来吗?”宫侍笑意盈盈地望着太子殿下。
谢尘钰点头,挠着后颈:“你备下两人份的早餐。”
宫侍捂嘴笑:“好。殿下长大了。”
谢尘钰心里忐忑不安,又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镜子,从头到脚把衣冠再次整理了一遍。
他这才深吸一口气,往宫门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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