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入夜早,天黑地快,季念昭没走多远的山路,薄雾就从底下漫过来,戚府和沈府的人都各派一些家臣寻找。好在没找多久,季念昭就听到两个人斗嘴的声音从层叠的藤蔓后传来。
“沈约宵,你冷不冷?”
“不冷。怎么,你怕了?”
“我只穿了件盔甲,这坑底快冻死哥哥我了。”
“我呸。还哥哥,你算哪门子的哥哥,若叫的好听点,等我爬出来还可以把你从坑底捞上来。”
“好吧。那么,戚宁安,你爬出来了吗?”
“还没......我腿被捕兽夹夹住了。”
“我们如果不能在天黑前出来......入夜会有野兽来这处。”
“沈约宵,我再问一个问题。”戚宁安龇牙咧嘴,身下一动,被捕兽夹钳住的小腿就传来刺骨的疼痛,鲜血顿时涌出,又染红了一大片布,“你捉到那只兔子了吗?”
沈期默了一瞬:“没有。”
季念昭砍断藤蔓,走到两个坑前,这两处坑沿都有斜插的尖刺,底下放置着几只大型捕兽夹,两个坑里都蹲了人。见他们一左一右,面朝着土墙,斗嘴斗得正欢,季念昭犹豫了刹那,不知是否要在这时出现。
半晌后,他小心地探出头,避免伤了两人的面子,语气温和道:“诸位。晚上好?”
沈期:“......”
戚宁安话才说到一半:“待会儿老虎来了,让它先吃掉你,你练剑那么多,又是武官,肌肉扎实,吃起来比我有嚼劲......”
沈期没搭理戚宁安,看见季念昭双眼泛光:“师尊!”
季念昭放下一根绳子,把两人拖上来。“我们俩追着兔子来到这处,结果还没捉到兔子,戚兄先一脚踏进了陷阱里。”沈期嘴里“哈哈”看向戚宁安,言辞微妙。
戚宁安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回道,“哪里敢当,真论起实力,约宵兄的风采不输我半分。你才走两步,就掉进了另一个坑里。”
季念昭嘴角快要压不住,艰难地仰头看天,不去看遍体鳞伤的两个人:“等宴会结束,你们跟我来加练轻功。”
帝王秋猎驻扎的营帐地。
南皇慵懒倚在案前,阴鸷的眼里藏锋,飞扬进眉梢。他还没发话,场间氛围一时沉闷得紧。谢尘钰难得表现规矩,挺直脊背坐在下首第一位。
兵部尚书出列上前,把长川地震后的战果列说了一二,南皇冕旒下依旧一副威严的神态,听过后奖赏了立功将官田地绫罗。最后兵部尚书奏请,提及领兵的太子和谢余。南皇与谢尘钰对视一眼,轻启唇道:“赏赐太子宅邸一座,民间雕像一座。”第一件奖赏还能接受,但这第二件......谢尘钰没有想到父皇会给予这样重的赏赐,猛然抬起头,差点掀翻桌前的果盘。
南皇又含笑看向谢余,说了一些封王宅地的赏赐,又赐了他长照王的封号。谢余恭顺听着,手在袖子下攥紧了下,果然赐他的是江南那一块的封地。那片地方可是福泽宝地,商贸发达。
帝王祝过第一杯酒后。
御乐坊的舞女和乐师围上席间,谢尘钰淡淡看着席上的舞蹈,抬眼就看见对席坐着的谢余。谢余脸上那笑意朦胧,在月光下平和,丝毫看不出先前说出那些话时的狠劲。谢尘钰陪着南皇喝完几杯,不胜酒力,问起身后侍从:“明昆君可有回来?”
侍从摇首,“还未。”
谢尘钰起身,看向营帐外已经月到柳梢,“再加派一些人手入山找人。”他正起身出营,打算随人亲自去搜。
突然营地边缘传来尖锐的哨声,护卫的士兵拿着盾牌涌上席间,将南皇和谢尘钰团团围住,在场的舞女大臣均吓破了胆,一时众人逃窜出席,拥挤成一堆。谢尘钰率先反应过来,明白有野兽闯入营地。
山野里这种事常有,但如果禁卫军都没能挡住,闹到了御前,恐怕不是简单的野兽,而是哪个山头潜伏的妖鬼。
“陛下!快撤退。”
“这里面有人猎杀了一窝虎崽,母虎寻味找了过来。”
谢尘钰顺着人群蹿动的方向看去,一只身形足有人高的老虎从树林后踱步。老虎身高足有半棵树,皮毛上遍布伤痕,血块凝结东一块西一块,吊额白睛。嗓子里发出威慑的咕噜声,吼叫间,老虎往身侧挥爪前扑,轻易折断了身边士兵的脑袋。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虎,源源不断的箭雨射出,却全都被老虎皮毛挡住。
吼——
吼——
血肉丝还挂在老虎那锋利的牙齿之上,随着喉咙深处的吼叫,震出的腥风下,想要刺下的袖剑全部被吹飞。数条黑影从大张着的喉咙深处挤出,迎着箭雨混进人群。顿时又有好多断肢和肉块飞出。
“伥鬼!”、“这老虎体内有伥鬼!”、“护驾!”
被老虎吃掉的人,因为煞气太重,无法.轮回转世,反而沦为了老虎腹中帮忙杀人的伥鬼。
“嘻嘻嘻。”一只伥鬼乘着阴风在人群里肆意闲逛,如挑选肉禽,“今夜谁来做我的替死鬼。”
伥鬼停在一名禁卫面前,那禁卫神情紧绷,握剑的手止不住斗,光靠武技很难杀死这些阴间的伥鬼,他击出一招,果然后脑勺一阵阴风袭来,直扎天灵盖。
“不要。”禁卫青筋暴起,头疼欲裂,突然和伥鬼异口同声冒出一句不要,待禁卫觉得浑身一轻,看见身后谢余亲切的笑容,朝自己伸出手,“没事吧。”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禁卫忙不迭握住谢余的手站起。
谢尘钰脸色陡变,手中光芒一展,祭出金乌剑。他见被踏伤的士兵越来越多,胃里一阵阵酸痛,抬腿欲上前,却被南皇伸手拦住。
“拿箭来。”
南皇脸色依旧冷峻,侍从仓惶从营帐里扛出那只大弓。南皇单手接过那只御用的巨型大弓。
这把弓缠绕了神赐紫巾,弓身黑亮光华,极其沉重。
南皇将手搭在弦上,将箭锋对准老虎,小臂青筋暴起,谢尘钰额角发汗,手在微微颤抖。南皇松手的刹那,箭羽径直对准老虎大张的喉咙,一箭穿喉。
吼——
老虎吃痛,撞上身旁一颗古木,树干折断。虎爪拍向还未来得及跑的随从,刹那又添几条亡魂。
君王身形高大,两眉浓如刷漆,凛凛如风,眼里酝酿一团风暴。
小臂肌肉卸力,射出第二箭。
第二箭逆风而上,这次刺进老虎的额头,硬生生破开额骨。
老虎后退几步,突然嘶吼两腿一跃,整个身体悬空,跃过人群直朝南皇扑过来。
伥鬼尖叫着碎裂,被碾在地上的肉酱又叠起一层。
“第三箭。”南皇一步未动,下颚绷紧,露出冷硬的线条,“杀——”
最后一个字眼吐得很轻,谢尘钰就站在父皇身边,听得一清二楚。那箭带火光,从老虎的眼睛里扎进去,后脑出来,老虎砰然倒下。
“陛下。”
周围大臣小心靠近,太监捧过来干净的布巾,南皇接过擦了下脸上飞溅的血迹,淡定地把布巾放回去。除了被疾风刮出的几缕碎发,仪表从容,举止充满了皇家的威严气度。
“太子。”南皇和谢尘钰对视,两人肖似的俊美面孔都流露出沉重。南皇睨眼,“你方才操之过急了。”
谢尘钰从秋猎宴回来后,鲜少跟世家子们混迹,跟在御前学习治世经论,大概想到了长川地震时的惨状,吃饭总食不知味。谢尘钰和阮冰轮都没回来,太学一下少了两个人,沈期和戚宁安执剑过招都没往日那样活跃。
练武场内几人擦干汗水,躺在沙地上。沈期无力打了个滚,咸鱼翻个面晒太阳:“明昆君说还有几轮?”
戚宁安放空眼神望天,淡淡道:“还有二十轮。”
另一个小少年道:“还需要绕着沙场跑五十圈。你们不行了吗?”
戚宁安一个腾身翻阅而起:“说谁不行呢!沈约宵,起来,我们再来比试几圈。”
沈期沾着泥沙的折花轰然凌空,身如出鞘的剑,闪身冲向戚宁安。
戚宁安拎着剑,专挑沈期分心的时刻攻击。
兵刃相接,两个人都使出全力抗衡,剑身哐啷撞在一处,一时僵持不下。
周围的世家子都围上前起哄:“再来!”、“谁输了叫谁爹。”
沈期蓦地大笑:“沈、宁、安?”
戚宁安笑嘻嘻回:“我可不想认贼作父。”
两柄剑暗自使力。戚宁安手酸得厉害,面上的笑也快维持不住,“你倒是快出招——”几枚柳叶裹着灵气把两人的剑身撞偏,沈期和戚宁安后退几步,同时看向来人。
“我也会个三两式。”谢余青衫摆动,落手袖子已收回原处,看不出来方才那片柳叶是他所掷。
“王爷也要比?”戚宁安偏过头。
沈期眸光沉沉,看着谢余,缓缓压下嘴角。他轻看手中剑,耍了个剑花:“请?”
戚宁安面上现出几分意兴,朝谢余勾手:“听闻殿下你在嵩山剿灭了鬼魔,九死一生的境地,当真是佩服。”
谢尘钰抱着一卷奏章出了御书房,眼底乌青。侍从跟上前:“殿下,待会可要回金银殿休息?殿里午饭都备齐,殿下昨晚一宿没睡......”
“不必,备马,去练兵场。”谢尘钰摆手,攥着刚刚看过的奏章,心里有些窝火,喉咙吞咽下,咽下去的全是苦涩。
后知后觉发现前几天有小可爱给我灌了营养液,还有评论的小可爱,谢谢大家的喜欢,真的很高兴^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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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金陵帝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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