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丰收的日子。
虽然比镇上其他的农户晚上两三天，但洋葱和萝卜总算是赶在丰收节结束前成熟了。新鲜的蔬菜意味着他们至少又有可能一到两个月的时间不会挨饿，而且还能在今天这个美好的时候难能可贵地奢侈一次，做一锅洋葱萝卜麦粥。
韩吉从棚屋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块有点脏的布包，那是他珍藏许久的黑盐，很久以前的某次去镇上时，考伯特偷偷塞给他的。
“韩吉，这个，什么？”易莱哲从屋外探进头来好奇地问道。他的克莱语说得越来越流畅了。
“嘘——”韩吉慌忙地转过身，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这可是盐，能让粥变得好吃……不要告诉她们两个，我要在最后拿出来加到粥里。”
听到有盐，易莱哲乐出了声，手舞足蹈地从屋内走出去了。他的家乡舞蹈非常有特色，这还是韩吉自他来跟孩子们同住那天以来的又一次看到他这么开心地跳舞。
“玩什么呢？”阿比盖尔刚从河边洗了脸，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水珠，走到屋里来问道。
“没，没什么啊。噢，你说易莱哲吗，他刚才给我讲了个，讲了个笑话，”韩吉急忙把装盐的布包藏到身后边去，装模作样地说道，“可惜是他自己的语言，我没听懂。”
“哦，是这样吗？”阿比盖尔微笑着伸了个懒腰，“去帮帮扎利斯吧，还有挺多萝卜没有拔起来呢。”
“来了。”韩吉可不能在阿比盖尔眼皮子底下把盐包放回去，只好先暂时收进自己的裤带里。
走出棚屋，太阳正撒下茫茫的暖意，整个小山头都被晒得舒适宜人，难得没有下雨，让韩吉的心情更加舒畅了。克莱诺没完没了的雨总是会让韩吉的膝盖隐隐作痛，特别是在这首都谢尔维提卡的边陲，实在让他苦不堪言。但是今天，今天不一样，今天是集一切美好于一身的日子。
站在山头上，远远地就能看见远处的谢尔维提卡，小镇上的人们也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虽然只是春收，但也象征着寒冷而短暂的冬日已经过去，万物即将在这土地里和市集上复苏。最夺目的建筑除了金碧辉煌的王宫，还有与它几乎同高的，坐落于城南的西敏寺。虽然比王宫矮出一头，但是建筑体积大的惊人，而且使用了大量纯白的柱石，能够反射更多的太阳光。这个时代的建筑师设计教堂时几乎唯一重要的标准，便是要能够将教堂所在城市的所有人全部装进去做祷告。
这里的坡度让山脚下的城镇无法直接看到山坡上的情况，但却可以让站在这里的人将下方城镇和远处城堡的景色尽收眼里，韩吉站在山头上，一如既往地享受了一会儿王宫里刚成熟的玫瑰和铃兰花田的景色，便转过身来，准备加入扎利斯和易莱哲收获蔬菜的行列。
“怎么样，她答应了吗？”扎利斯悄悄问道。
韩吉有些逃避，“我还没问呢。”
“还不快点问，一会再不去镇上天都要黑了。”
“……那个东西，扎利斯，我总觉得不对劲。”韩吉犹豫道。
“我不要再听你说不详，不对劲，招来灾祸之类的话了。”
“这次我是真的有种直觉——”
“你的直觉从来没有准过，韩吉。行了，你不说，我一会也会去说的。”扎利斯打断他的话，继续埋头拔萝卜，不再理会韩吉。
韩吉失落地看着扎利斯慢慢向前走的身影。
“吃？”
易莱哲突然从旁边跑来，还拿了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不能再新鲜的洋葱，杵在韩吉的脸边儿上。
“……你得洗，你得、先去洗洗！”韩吉狠狠把头摆了过去，然后努力地一边说一边用搓手的动作帮助易莱哲理解。
在易莱哲一遍又一遍的模仿韩吉说“洗”的过程中，两片不大的菜地终于被慢慢拔干净了，连叶子都被摘得一片不剩。
“阿比盖尔。”
扎利斯从屋外拎着两大袋根茎类蔬菜走到屋门口，示意让阿比盖尔过目。有点扫兴的是，装进袋子里之后，好像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多，如果接下来的日子暂时只吃这些的话，可能还不够五个孩子一个大人一个月的份。“你看，跟去年相比一半都不到。要不，今天就别做菜粥了。”
棚屋内不起眼的角落，还坐着一位老人，阿比盖尔正在给他用湿布擦汗，“爷爷，我过去一下。”她说完便放下湿巾向门口走去。可老人并没有一点反应，他的瞳孔似乎早已失神，只保留着微弱的鼻息，失去了对周围的一切的感知，就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阿比盖尔接过扎利斯手里的两个大麻袋掂量了一下，“嗯……还是要做的。”
“……啊？”扎利斯做作地把脖子咔地往下掉。
“扎利斯先生，我们多久没有像样地庆祝过、娱乐过了？”阿比盖尔轻轻笑道，还不忘抹抹扎利斯额头上的汗水，“我想要给他们一点继续下去的动力。整个冬天最难熬过的你，应该最能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吗。”
扎利斯低着头，任由女孩将自己身上的水珠擦去。“可是麦子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我们还有多少，七五蒲？还是半蒲？”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比盖尔低下头来，不再直视扎利斯。
“那么？”扎利斯语气中带着期待。
“但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知道，至少是能让你每天都噩梦的东西。”
“……考伯特先生能认得那东西吗？”
扎利斯茅塞顿开，“能吧，他每天接触那么多的人，总会有识货的吧？……况且你没看到他那面墙上吗？那么多剑啊盾啊的，说他是个穷鬼开酒馆的，我才不信呢。”
阿比盖尔有些动容，转过身去走向自己的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他们一直在谈论的东西。
那是一块方正的，金黄色的石头。
说石头有些不准确，因为它由好几块组成，石块之间还有某种波动使它们不停地波动，还散发着些许光泽。更像是金属发出的光泽。就因为这个，孩子们在找到他到现在，已经对它的身份做出了不少猜测了，最有可能也最希望它是的是黄金，这是扎利斯最早提出来的，虽然孩子们都没有见过黄金，只知道那是一种很值钱的矿石，但扎利斯说，如果这都不是黄金，那还有什么东西是呢？而从小见过不少宝石的异国少年易莱哲和他的弟弟一致认为这是某种宝石的矿石，只有把它凿开，才能看到里面宝石的真容。
韩吉倒是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太感兴趣，他更喜欢没事就偷偷拿出来，望向石块的缝隙深处，直视那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如同从山头上俯瞰城镇一样，能够将所有的细节尽收眼底。
“给。”阿比盖尔伸手示意扎利斯拿着。
“你决定了？”
“把它带好，我们一起去镇上，他说多少钱，我们就拿多少钱。”阿比盖尔拍了拍肩膀，然后又伸了个结实的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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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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