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来镇上的孩子越多,越容易被发现,所以一般卖东西或者采购麦子都只会让一两个孩子单独进城。但这一次,他们要卖的东西比以往所有物品加在一起还要贵重,而这群小不点里年纪最大的扎利斯只有十三岁,很难有独自保护贵重物品的能力,所以阿比盖尔决定除了不能行动的爷爷以外全家一起,包括年纪最小的希瓦在内,五个孩子一起来镇上。
持续七天的丰收日,首都的热闹程度果然非往日可比,大家赶集一般聚在街道上,四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和瓷器或金属的碰撞声,可能是铁匠,可能是鱼贩和肉贩,也可能就是酒馆里没有时间观念的酒客们。
太阳酒馆的装潢跟它的名字可以说是一点边也不沾,每张桌子上仅有一支的昏暗烛火只能勉强照亮各自面前的酒杯,四周几乎没有透光用的窗口更是让整个酒馆即便是在白天也黑得不像话,首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这样的地方了。
孩子们被考伯特安排在了角落里不起眼的小桌坐下,桌上每个人面前还都放着一个装模作样的空酒壶——考伯特不可能真的给孩子们斟酒。
“万一还是一先令怎么办?”韩吉小声问道。他们都不敢抬头,这里的酒客都太有精神了,韩吉可不想被某个不认识的老头拉过去侃侃而谈,或是被当成桌子的抹布。
“那就都给我揍他丫的,像上次一样,韩吉,给我往他的档下狠狠来一脚,然后拔腿就跑,去磨坊或者教会找一个看起来更有钱的老头或者夫人卖给他。”扎利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感觉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不好吧……”易莱哲倒是结巴着同情起了考伯特。
“你别老吃里扒外,他拿了我们那么多好东西,就给那么点钱,我们不揍他你等着谁帮我们揍,上帝吗?”
“你今天是不打算给任何人好脸色啊。”阿比盖尔笑笑。
“谁来给我们好脸色呢?”扎利斯把双手抱在胸前,“你看这大厅里,哪个酒蒙子骂的不比我更脏?”
“你真是来过节的。”韩吉小声说道。
考伯特·艾森瓦尔终于在张罗完了所有的客人之后,缓缓来到孩子们的这一桌。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看到孩子们之后,不仅没有推搡辱骂或是闭门谢客,反倒招待他们坐下,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
他还推着个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木质轮椅,上面坐着一个与孩子们年纪相仿的女孩。黑色的秀发一路垂到胸前,却一点也没有挡住她湖蓝色的眼眸,和她像是刚从窑中取出的精美陶瓷一般的肌肤。
“打个招呼吧,这是我的女儿福克斯。”精神上,考伯特倒是一如既往的无精打采。女孩应声呆呆地向大家轻轻挥了挥手,但是脸上并没有挂上笑容。
“你好!你就是福克斯呀,考伯特先生跟我提到过你,果然很漂亮!”阿比盖尔向前一下握住了福克斯的手,“以前怎么没有把这么可爱的朋友介绍给我们?”
福克斯纯洁的脸蛋突然像是被滴入了玫瑰花海,她急忙把手收回来,脸也扭到一边去。
“这孩子有些怕生,虽然老是跟我说想趁着这几天丰收日来镇上玩一玩,但是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我先把她送回去。”福克斯的意思马上就被考伯特敏锐地捕捉,说完他就又缓缓把轮椅推走了。
阿比盖尔悄悄地朝着不舍的福克斯挥了挥手,小声说了个“拜拜”。
“真是破了天荒,他竟然说‘这孩子怕生’?他竟然没有说‘我可不会把女儿介绍给黑户’或者‘野孩子也配跟我家闺女玩’?你们说蹊跷不。”扎利斯这才问道,“不过说起来,他什么时候提到过他有这么个女儿?我们不是每次都一起来找他吗,我怎么没印象?”
易莱哲也感兴趣地把耳朵伸到中间。
“当然是没提过啦。”阿比盖尔小声嘟囔道,还俏皮地咬了咬舌头。
扎利斯无奈地扁了扁嘴,顺手打了一下一边正在跟希瓦玩抓手游戏的韩吉,“别玩了。”
忙着逗小孩的韩吉这才回过神来,似乎他连刚才考伯特已经来过了都没注意到。
又过了许久后,考伯特才回来,随手拿了把摇了摇还算结实的木椅坐到孩子们的桌边,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嘴边凑,“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东西?”
扎利斯看看阿比盖尔,又快速扫过韩吉和易莱哲,这才从衣兜里缓缓拿出那个发光的石头,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考伯特眼睛透过自己的眼镜直直地盯着这块石头,它似乎比来时更亮了——或许是因为现在正处在更黑暗的环境,碎片们以同一个频率慢慢地波动着,就像是从夜空摘下了一颗星星抓在手上。
“这真是让我开了眼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考伯特一边推了推眼镜,一边伸手摸着这块石头,竟然还有些许温度,仿佛真的是经过了太阳和星辰的炙烤,让人感到安心与放松,“虽然具体作用和来源都不明确,但是即便这样一个物品就这么放在我的眼前,我觉得它都是有很高的价值的。你们从哪里发现的?”
孩子们面面相觑。
“就,后山嘛。”韩吉说道。
“真的假的,你们这些小鬼胆子这么大?那可是黑熊啊,黑熊的地盘敢去一次还敢去第二次?”
“不止第二次,”扎利斯不耐烦地转身正对考伯特,右手放到桌子上撑着,直视他的眼睛,“那些都跟你没关系,这个,多少钱?”
考伯特不屑一顾,这也已经不止第一第二次被扎利斯这样虚张声势过了,“一磅。”
“啊?”
“我是不是听错了?”
大家脑子里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这个念头。
“一磅买下来之后,我还能有很大的利润空间。”考伯特继续补充的同时,眼睛却一点也舍不得从那个石头身上离开。
扎利斯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和瞳孔都在快速地抖动,牙齿被无意识地死死咬紧,情绪高涨得无暇顾及自己的反应和身边的同伴们。
易莱哲听懂了一磅的单词,跟他家乡的发音相较不大,于是也高兴地狠狠抱起自己的弟弟。
阿比盖尔喜忧参半,流露出复杂的苦笑。
韩吉正望着阿比盖尔。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只能和大家一起等待阿比盖尔的决策。
“……成交吧。”许久之后,阿比盖尔低下头,用手指绕着自己裙子的衣带玩。韩吉慢慢落下眼神,逐渐发现这次看似愉快到能够结束大家苦日子的交易,在阿比盖尔眼里并没有那么值得高兴。
但是交易刚谈到定价,没等把石头拿在手上研究的考伯特放下,门外却突然沸反盈天,不知道什么人传来的马蹄和铁甲碰撞的声音正面迎击着人们四下议论的口舌,把闹市街区围得水泄不通。
这当然也影响到了酒馆内部,甚至有一些脾气暴躁的酒客——或许是生意不顺的商人,或者一生刀尖起舞的雇佣兵,已经开始往桌上或地上,甚至门外面扔酒杯了。
而当几个酒客弹出头向外望去之后,才知道那些扔东西的人非常倒霉,因为外面列队的是教会的圣殿骑士团。洒在靴子和裤子上的酒液让教士和战士们非常不悦,在这样的日子,对教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真的闯大祸了。
很快,酒馆就被骑士团的队伍中分出的一支小队堵住门口,为首一个戴着银盔,身穿好似白鸮的板甲,明显是长官模样的士兵往酒馆内瞟了一眼,便挥挥手,招呼两个随从跟他一同走近酒馆内寻找闹事者。
闹事者醒酒倒是也挺快,毕竟很少有人真的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即便是这些玩命的人。一位雇佣兵模样的人很快躲到了桌子底下,用同伴们的脚把他给挡住,试图这样躲过执法者的视线。
但是想想也觉得不可能。那位长官就只是拔出腰间的利剑,从上至下轻轻一挥,雇佣兵们便作鸟兽散,惊恐地把桌子周围给全让开了。两位侍从挪开桌子,轻松便将那个倒霉蛋架了起来。他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双腿不住地颤抖。
“脏死了。”一个侍从嘀咕道。
“这是从哪条阴沟里捞出来的老鼠。”另一个侍从附和,“想到要把这样的人关进圣洁的忏悔所,我就浑身犯恶心。”
“行了,”戴银盔的长官只向身后做出一个招手的动作,两个侍从就把闹事的人带了出去。
随后长官收剑入鞘,站在酒馆的门口,轻咳两声,吸引来满屋客人的注意力,大声说道:“正逢佳节!教会倡导大家文明、安全地庆祝节日,不要再让我看到对神的使者不敬的行为……”
或许是因为站在门口让她获取了广阔的视野,在这昏暗的环境下,长官注意到了酒馆一隅,散发着微弱星光的东西。
那黯淡的微光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燎原的野火,点亮了权能与**。
孩子们直勾勾看着这位骑士的铁靴一步一步踏来,考伯特想要慢慢收起自己看入迷的石头,但为时已晚,那骑士就是为了它来的。
粉丝群861315947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