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别人出生便可以轻易得到的,她薛迢却要为此饱受摧残。
铁锈在贯穿舅舅身体的瞬间,也在抛光打磨着薛迢的孤独。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何必如此!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她看着舅母的祈求,看着她跪地求饶,看着她的卑微。
她慢慢拔出剑,不断让剑刃在伤口磨擦。
尖叫声在薛迢耳边徘徊,冲击耳蜗,唤醒最原始的快感。
铁锈摩挲的“沙沙”声,犹如几年前那一壶滚烫的茶水浇灌在薛迢手背,手上的伤疤隐隐作痛。
重新长出的皮肉,在褶皱挤压间在薛迢手臂上生长出一条蜿蜒的河流。
简直痛不欲生,痛苦裹挟着理智,不断散发恐惧。
汗水从头顶涌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被汗水浸湿,一字一句回答的都极为艰难,原本成句的话语到最后都变成了无声的怒吼。
大汉口吐鲜血,破防大骂一声:“啊!你这个……!”
可惜剑尖拔出,骂人的话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说出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怎么死啦,真可惜我还想听听你的遗言呢。”
薛迢歪头问:“舅母,你也想知道舅舅的遗言,对吧!”
舅母瞬间跪下,她不断的祈祷:“迢儿,我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要杀……要杀你就杀她们!我……”
薛迢根本没有耐心听她说完,一剑斩下。
头颅落地,血色喷溅。
薛迢道:“你还是下去和舅舅团聚吧。”
躯体逐渐冰冷,瞪大的瞳孔倒影出薛迢的笑容,薛迢朝尸体啐了一口唾沫,她拍了拍尸体的脸庞:“死了都这么恶心。”
天地间传来一阵张扬疯癫的笑,薛迢笑着看着手中的剑,她抚摸着摇摆的红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扣下一片红锈。
水流蜿蜒绵亘,流过寂寞,流过孤寂,流过不甘,最终流向薛迢的骨血。
喷洒的血液在伤疤处绵延出一江赤水,顺着薛迢的纹路褶皱,滴落泥土。
她拍开手上的血迹,眼光扫过山林暗处,一抹青绿在山林中不算显眼,但是却被薛迢敏锐的捕捉。
薛迢轻声道:“你还想看到多久?”
李拜运走出暗处,他看着薛迢满手的鲜血,嘲讽道:“你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这句话若是对着旁人怕是得把李拜运打骨折了才肯罢休,不过于薛迢而言,可是有些不太一样……
薛迢道:“多谢夸奖。”
一阵狂风吹过,枫叶飞扬。
或许是一时兴起,薛迢的视线瞄过李拜运的佩剑时,她看了看自己的剑。
也没漂亮多少嘛。
薛迢道:“要不你做我师父吧。”
她挑眉看着李拜运,这哪是求人的模样!?
李拜运打量一眼薛迢,随即露出鄙夷的笑,就你?没有半分天赋,全只靠一身蛮力,配吗?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终究要维护正派的体面。
李拜运温柔一笑,道:“姑娘何必受练武之苦呢?如此自由自在不是姑娘所求的吗?”
薛迢摇头道:“自由的前提是有能力活着。”
李拜运也不想多加纠缠,在他看来薛迢是个危险人物。
一个不稳定的炸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随即将自己炸的血肉横飞。
他道:“姑娘,你没有天赋,何必呢?”
察觉到李拜运若有若无的谨慎,薛迢眼中的嘲讽愈加强烈。
李拜运打算亲情的感化她,本能的敷衍,却忽视了薛迢的出生。
他问道:“我不是给你找到家人了吗?你们可以一起过普通的日子,这样不好吗?”
平凡人就应该过平凡人日子,何必去争,去抢,去夺不属于她的荣耀呢?
薛迢抬眼道:“可是我不想过普通的生活。”
李拜运道:“所以你就非要拜我为师?”叹了口气又道:“姑娘听人一句劝,还是认命吧。”
听到认命一次薛迢下意识皱眉,她抱着胸直视着李拜运,她道:“我不服,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一定不行?”
这句话似乎似曾相识。
看薛迢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拜运冷笑道:“你连运剑都吃力,还需要多说吗?”
薛迢挑眉道:“你难道天生就会运剑吗?做你徒弟还非得要是神童?”
李拜运道:“你现在练太迟了,说不定连最基础的剑法都学不会,还怎么教?”
薛迢沉默片刻,随即抬眼,一抹阳光混杂鲜红与明霞的炙热,照在薛迢面庞上,她道:有本事让我试试。”
李拜运随手从包里丢下一本剑谱,“随便你试。”转身刚准备离开,脑中回想起薛迢的那句“我不服”顿时沉思。
想了想还是留下一句话:“我在五川,雀林浩然宫静候佳音。”
剑谱砸向枫叶堆,泥沙掩盖它的一部分,流出的血液早就将剑谱浸湿,薛迢远远看去只见一个“命”字。
薛迢拍去剑谱上的尘埃,拧干水分后,看见了剑谱的全貌“天命功”。
薛迢道:“什么狗屁天命。”
一天又一天,当没有天赋和所谓的“天命”对抗,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薛迢一剑劈过,红枫破裂成两半,赤红的碎片在眼前飘摇,逐渐遮住视线。
红枫叶片如绸缎,树枝的顶端逐渐向下落入泥泞。
枫色裹挟血液,将怨恨悲苦不甘全部埋入泥泞。
长剑剑面流淌血液,尸体倒地。
李拜运轻轻抬起尸体的面庞,悲苦与欣喜几乎同时涌出。
“父亲,我真的不服气。”
泪水划过脸庞,一道道泪痕转化为伤口,冲击着心灵的不甘。
“凭什么兄长一事无成却能继承你一切的荣光。”
逐渐握紧长剑的手,喜悦和痛苦共同混杂,身体微微的颤抖源于心脏跳动时不可避免的苦涩。
“父亲,这些都应该是我的。”
气室在轻微发抖,李拜运大口呼吸着空气,贪婪的索取着一切。
泪水与笑颜同时出现在李拜运面庞之上,当红枫落入泥泞,丹桂的芬芳掩盖血腥的腐烂。
他笑着,死死掐着尸体的下巴,直到尸体的惨白被指尖按掐沾染一层紫色。
“我不服!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不行。”
“父亲,我真的想问一下,凭什么。”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凭什么所有的代价都要我来承担”
“兄长到底哪里比我好。”
没有回应,也不需要回应。
父亲的尸体自此埋葬,以尸体的血液供养着院子艳丽的丹桂,艳丽盛开的是尸体的悲戚还是丹桂枫叶的明丽。
距离父亲的死三年过去,骨血晕染丹桂的芬芳,在血色的红枫之下,静静的埋藏□□。
直到,一声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红叶纷飞,晃乱了视线,竹息间天地沉浸其中,山林寂静间抚慰生命。
小雪的凄冷在回忆中显得悲戚与……令人兴奋?
李拜运没顾及还未修剪完的丹桂枝,随手将其放在木桌上,花朵随意飘落,一朵桂花坠入泥泞。
他皱着眉去开门,语气带着不耐烦。
以为又是哪家小姐少爷来求师的,李拜运心里平白无故冒火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
等来的不是泪水,不是祈求施舍的卑微模样,不是权贵的胁迫压榨,映入眼帘的是薛迢。
许是没想到薛迢这么快就来了,李拜运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薛迢没说话,赤黄的丹桂之下,薛迢一剑劈过积累的枫叶,一转一跳间,步态稳重,招式干净利落。
早已吃透了的《天命功》静静躺在门槛上,式式标准的天命剑法映入眼帘。
挑起落桂,斩过首枫。
第一眼,是她破旧却红的炙热透彻的衣衫上,红与血迹交相晕染,早已让人分不清那块是染料那块是血迹。
第二眼,是虎口处的新伤好了又破,破了又好,如此反复,那双练剑的手早已被折磨的不成样,疤痕极为明显的展现在李拜运眼前。
第三眼,是她被冻的红紫的手,和略显粗糙的皮肤,带着原始感的皮肤裹挟着偏高的颧骨,一股韧劲油然而生。
一剑完毕,枫色的晕染之下,她抬头傲视,全然没有半分卑微。
她说:“也没多难,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说完将剑一抛,正好落在李拜运脚边。
眼眸中没有半分的卑微与楚楚可怜,掩藏不住的野心与高傲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天命功在所有剑法中算简单的,如果对有天赋的人来说,它的剑法不扭捏,没有技巧,很适合新手上手。
但同时天命功也算难的,它的剑法极为考究耐力,练起来极为苦,大多人也只练前两三招当热身算了,没多少人把它全部练完。
也就李拜运欺负薛迢不懂,故意给下的套。
可是如今薛迢一剑斩下,天命功的全貌展现在李拜运瞳孔中。
想拜李拜运为师的不止薛迢一个,但像薛迢这样的学生,整个郦都倒还真没几个敢这么折磨自己的。
李拜运愣了愣,问道:“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薛迢道:“我不服,我原本打算你不收就不收,我自有出路,可谁知道你非说我没天赋,叫我认命。”
“我不服气,所以我打算给你个机会,让你做我师父。”
自己年少的身影逐渐和如今的薛迢重合。
和年轻时的自己如出一辙的不服气,这样的犟气怕是李拜运的亲生子都没法生出这样的傲然。
可真的是,傲气天生,犟骨纵横。
薛迢抬眼直视李拜运,李拜运叹了口气。
薛迢只一只腿跪下,双手举起早已准备好的茶杯,举过头顶时一袭风吹过,点点桂瓣浸入茶水。
李拜运还在沉思,一个没有天赋的徒弟,是否值得。
回想起儿时父亲的冷漠,名门贵族对天赋的执着,如今面对薛迢的反抗反而觉得难能可贵。
薛迢抬眼质问:“你连收都不敢收吗?”
抬眼是年轻时不输李拜运的傲气,这份挑衅倒是一份共鸣,同类人的共鸣。
去你爹的天赋。
管你是谁,就当成一时意气吧,反正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一杯冷茶下肚,一个极为不合理拜师礼结束。
李拜运感叹道:“看你被虐待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早就废了。”
薛迢答:“苦难会强迫人去成长,所以如果不死,那就往死里去争。”
李拜运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争?”
风轻轻吹动薛迢的发丝,犟骨天然的面庞携带着红衣,极为显眼。
阳光穿过枫叶的缝隙照耀在薛迢的面庞上。
薛迢答非所问,她转头问李拜运:“你觉得苦难究竟来自哪里?”
薛迢和李拜运对视的瞬间,李拜运道:“你就一定要知道吗?”
薛迢沉默着,随后她开口:“我对钱和权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很好奇,天命凭什么能拴住那么多人。”
薛迢继续说:“去他爹的天赋认命,我就不行我不能反抗。”
李拜运问:“你要反抗什么?”
薛迢回道:“像你这样的人。”
第三章!希望大家看的愉快。
当然请摩多摩多提建议o当然也请摩多摩多夸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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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剑 自由万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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