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阴差阳错

严玉畴其实睡得并不安稳,身上难受的紧,实则只是浅眠,看似香甜,其实只是身子发沉不想动弹。早在周兴最初试他额头时,严玉畴便有知觉了。起初只是懒得睁眼,况且身为臣下,在主公跟前出丑又被如此照拂,实在难堪,便想着继续装睡,没有挣扎着起来对太子的两棵老参告谢。

接着太子更近再摸,这就更不能睁眼了,便是被窝里起了火,他严玉畴也得继续闭好了眼睛接着睡。纵使内心翻江倒海,严玉畴也硬是仗着病体沉重,不曾大惊失色地从榻上弹起来。紧接着李钊进来,太子出去,严玉畴松一口气,想要装作刚刚醒来,却总觉得有视线钉在自己脸上,整个人都僵直了,完全不知该如何装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睁眼。僵到实在受不住了,只好装模作样地挣动了一下,把脸向被子里埋的更深。哪知道李钊多管闲事,偏偏要来给他扒拉开来。扒拉了不算,还也要上手摸两把。

严玉畴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两支不顾时节硬要开放的桃花。要说李钊兴许是那天在屋顶上喝酒赏花,月色太美致使鬼迷心窍倒也罢了,那太子又是哪里来的异想天开?

同时严玉畴也不明白,承受过这种几近于轻薄的举动,自己好像也并不十分生气。周兴伸手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荒谬可笑,类似于在书院给乡里小儿授课时,对方在草纸上画乌龟要送给自己那种哭笑不得。李钊伸手的时候,一颗心儿却在腔子中蹦蹦跳跳,想要立刻跳起来抓住他,看他露出窘迫的表情,再故作大方地谅解他,实则每一刻都是用莫大的毅力僵直在被窝里。

直到此刻,房中仅有严玉畴自己,那呯呯作响的心跳依然剧烈。若是没有太子横插着一脚,严玉畴兴许还未曾想的明白,此刻他却心头雪亮,两个不同的人做了同样的事,自己却是不同的感觉,那喝酒赏花时月色太美致使鬼迷心窍的人,其实哪只是李钊一个人?他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发直,脑中空空,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处理。

呆愣了一会儿,看看身处这东宫中奢华的摆设,严玉畴渐渐蹙起了眉头,他郁郁心道:若不是为了翻案,不如逃回楚地,做什么官啊,爹爹说的甚是,官场多烦恼!

怀揣着这满腹忧思,更加睡不着了,严玉畴瞪了半晌屋角的宝瓶,听得门响,没防备直愣愣地看了过去。

正是李钊带着云岫推门进来,严玉畴见到他那双笑眼,好险就要面红,亏得发热瞧不出来。

李钊见他醒了,笑道:“你醒了?正好,云岫去弄些热水来吧,我给擦擦身子。”

云岫应声直接去了,严玉畴没力气摇头,只能嘶哑着声音说:“不必了吧,我不想起。”

李钊笑道:“不必你起,只管躺着,知道你面皮薄,不让云岫他们进来帮忙,交给我来就好,保管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严玉畴悻悻腹诽:就是如此才不好。

不消片刻云岫便端了水进来,李钊上手就要拧帕子,严玉畴连忙一叠声地拒绝。两人言语间推推拉拉,李钊怕他身上难受,就要伸手掀被子。严玉畴拖着沉重病体,竟是把自己捂得密不透风,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不——!”

李钊见他表情狰狞愤怒,只道他面皮太薄,暗暗腹诽落水那天不是什么都看光了,现在生着病这又是何必羞赧,却也怕惹急了他,病的愈重。李钊这就只好放弃并投降,最终将帕子扔在盆里,放在凳上移到榻边,给严玉畴掩好门出去守在外间了。

严玉畴挣扎这一阵,身上确是没少出汗,这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厚实被子下,竟也觉出一丝冷来,于是连忙伸手拧了帕子,伸进被子里掀开衣服草草擦了,随便处置一番,便出声嘶叫自己妥了。

李钊进来瞧他又恹恹地躺尸在被里,眼半闭半睁地无甚精神,只得微微无奈叹气,唤来云岫端水出去。

严玉畴忙活了这一阵,头昏沉地很,觉得自己身体沉重不少,精神又更落了一截,揣着满腹心事,却也睡不着觉。明知道李钊就坐在旁边,也顾不上别扭了,只管缩成一团,又想埋进被子。

李钊眼看着窗外暮色渐浓,瞧他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好吩咐煮饭煎药,指望他早点用了好踏实再睡下。这等待的功夫就与他说几句闲话,免得他困过去。

严玉畴也认了,无甚反对,这时候难受地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尴尬,就只跟李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点闲话。两人也不聊什么正事大事,就只说点坊市趣闻,很快时间便打发了。

瞧见是宝禄端了粥饭汤药过来,严玉畴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主动开口叫宝禄过来喂给自己吃,看李钊脸上露出了一丝似是遗憾的表情,心中竟还有些微妙的快意。

吃了一点饭,又喝了药,严玉畴心中感叹可算是结束了,缓缓滑进被子,稳妥地躺好,带着几分刻意,说道:“我睡了,你也快出去歇着吧。”

李钊见他迅速合拢眼皮,只道他病得难受,精神不好想要休息,便依依不舍地爱怜看他几眼,也径自出去外间待着了。

李钊来到外间,在先前整理好的小榻上半躺半坐地斜倚了,这时夜色已然深重,却也无甚睡意。左右还是心事着严玉畴的病况,担心他睡不安稳,醒来需得喝水,李钊便也不脱袍除靴,倚着扶手百无聊赖了一会儿,索性又爬起来,去门边支起小泥炉,温上了一壶白水。

里间在他出来时已给熄了灯火,紧闭的门窗中漆黑一片。李钊人高马大的,却只坐一只小凳,蹲踞在门口,边盯着小火炉边瞧着那昏黑的房门。他倒是无甚过多的心思,只觉着担忧,但又泛着丝丝的甜意。

默然呆坐了好半晌,忽听房中似有响动,李钊耳聪目明,听得真切,分明是严玉畴的声音,似在浅浅呼道:“爷爷……对不起……”

李钊心知他这只怕是做梦魇着了,便起身来疾步推门进了里间,因是想要叫醒严玉畴,也未收敛动静。他持灯进来,在明灭的烛光下,正见到严玉畴眉头紧蹙双目紧闭,脸上满是冷汗,整个人也在被中微微挣扎扭动。李钊连忙放好烛台,走近榻边拿起帕子,正要轻拍严玉畴叫醒他,却听他口中含糊道:“殿下……不要……”

李钊还未反应过来,严玉畴却又清晰地惊呼:“晚舟!”紧接着,他竟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李钊伸出来的腕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瞪着人,咬牙切齿般恶狠狠质问喝道:“你对我到底是见猎心喜,还是永世不离!”

严玉畴说完,竟是眼一闭,手一松,又昏睡过去了,仿佛方才那一睁眼一质问不存在似的,几个呼吸之间,竟是睡得颇为踏实了。

李钊静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给他把胳膊放回被子下,又给他脸上擦了汗,手中无限轻柔,然而心中,一片冰凉。

天刚蒙蒙亮时,严玉畴便迷迷蒙蒙地醒了。他眨了眨眼,人还不甚清醒,昨夜的梦境异常清晰地留在脑海中。他梦见自己同爹爹当年一样,跪在爷爷面前,说自己喜欢了一个男人,自甘像女子一般出嫁,爷爷自然是大发雷霆,将自己扭进祠堂请出家法狠狠地打,梦境与回忆重叠,只是自己不似爹爹那般的有骨气咬牙捱着,而是哭着大喊对不起,但我不改。接着爷爷大骂质问,仇可报了,案可翻了?尚有心思儿女情长?自己转头一看,却是翻案失败,还连累了族兄俞晚舟。而太子为了保全自己,推了俞晚舟顶包,当场便要斩首。自己奔到菜市口,正见到刀斧手向着晚舟的脖子砍下去。不忍看又一回头,正见到李钊含情脉脉地瞧着自己,梦中无甚合理,只觉得若是没有前面与爷爷坦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于是迫切想要知道他值不值得自己这样做,于是便大喊问出:“你对我到底是见猎心喜,还是永世不离!”

回忆到此处,严玉畴却觉得不太对劲,这梦做到俞晚舟要被砍头的时候自己分明是已经被吓醒了,哪来的后面对李钊的质问?这一阵子脑袋逐渐活络,梦中的细节渐渐淡去,他才反应过来,前面的是做梦无疑,可最后惊醒时确实是瞧见李钊了,还真的问了,并不是做梦。

严玉畴这就陷入羞赧,两人之间是有些许不对劲的气氛,自己直接就这么开口相问,未免脸皮也忒厚,不知李钊作何感想?是否会觉得自己……迫不及待?

可话已出口,业已收不回来了,只得管它三七二十一,等那人一个答案。严玉畴想到此处,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又暗暗地对俞泊和爷爷在心里虔诚地告了罪,这才算平静了下来。

严玉畴从被子伸出手揉了揉脸,人完全清醒了,就感到了一阵便意,稍一回忆,震惊地发现自昨日倒下以来,居然一直未如过厕,想必是因食水进的少,汤药又都随着发汗出了。他连忙掀被而起,身上仍是无力,且出过一身冷汗的衣裳一乍露在外面,冻得他狠狠打了个激灵。还未等他下来床,门便开了,李钊皱着眉进来,问道:“怎么起来了?”

严玉畴现在没眼看他,只得低着头羞赧小声道:“如厕。”

李钊无甚表情,淡淡道:“别下来了,仔细吹风。”说着就给他又遮上被子,自床榻底下拽出一只夜壶,直接就给塞进了被子,径自出去了。

严玉畴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实在尿急,只得小心翼翼在被子里用了。严玉畴这边自觉用被子遮了应该也听不到什么不雅的声音,却不知李钊耳聪目明,在外间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自咬牙握拳,心中自语道:要点脸吧李钊,人家喜欢的是俞泊那小子,莫要窃人**还心猿意马。

思及此处,李钊悄然抬步离开了,唤下人进来伺候。

*《最全周朝野史揭秘》(重印三版,创下一年卖出二百万本记录,老百姓最爱看的盛世秘史!):风流才子和端方才子的故事大家都爱看,周朝话本文学发展初期,严玉畴和俞泊为主的作品质量和数量要远远高于其他,要不是后来发生了“荣贬事件”,誉国公和安远侯的相关作品绝不可能后来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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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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