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在地上,声音在死寂的石洞中格外突出。
林采陶瑟缩在角落中,她的眼睛已经恢复到可以视物了,她看见石洞尽头晕出微弱的光线,她就凭着这丝光线的明灭来计算天数。
三天了,尚宣已经离开三天了,石洞中只有她一人,自从上次她偷偷摸走了尚宣的短刀后,尚宣又重新将她手脚捆住,也是从那天起,尚宣再也没有喂过她蛊虫。
林采陶整整三天都没有挪动过位置,她眼神僵硬麻木,唯一的期待就是下次喘疾能发作时干脆直接要了她的命,可不知为何,她想要什么老天就偏偏不给什么,前段时间从西山别院回来后,她的喘疾竟再也没有发作过。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乎快化作雕像的林采陶终于有了点属于活人的动静,她喉间溢出一声极度恐惧的呜咽,将脸完全埋进膝盖,整个人颤抖着往里缩得更紧。
尚宣大步走进石洞,他点燃烛灯,骤然亮起的光线照亮他因愤怒而狰狞的脸,他操起石洞中唯一一张椅子,发泄地砸向角落中的林采陶。
林采陶后背被砸了个结结实实,椅子的尖角磕在她脊骨上,瞬间的剧痛让她差点晕过去,可她咬紧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尚宣压根不打算管林采陶的死活,他的愤怒早已堆积到顶点,只等回到石洞中爆发,砸完了椅子他开始砸地上的石头、甚至茅草,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
“明明只差一步!两次都只差一步!他们的运气就这么好?!”
林采陶被铺天盖地一顿砸,身上好几处破裂出血,她在尚宣的暴怒之下瑟瑟发抖。
干巴巴的叱骂明显不能满足尚宣,他死死盯住林采陶,眼中忽然亮起一种残忍的兴奋。
“抬起头。”尚宣命令道。
林采陶哆哆嗦嗦抬起了头,眼神跟之前一样空洞无神。
尚宣声音轻柔,像在给她讲睡前故事:“你肯定很想知道你好姐姐的近况吧?我满足你,让我来给你讲讲她与林祁差点被林纪杀掉的故事吧。”
“你知道林纪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是个寡情薄意六亲不认的禽兽吗?林纪忌惮自己的亲弟弟,忌惮到林祁就算没有做错,也要使计逼迫、甚至构陷林祁谋反,这样才有理由正大光明将林祁和同脉的武将统统除掉。”
“好笑吧?林纪既要行狠毒之事,却又惧怕天下悠悠之口,简直就是个懦夫!”
说到这里,尚宣停下来好好欣赏了一番林采陶震惊又害怕的表情,他像终于噬到血的蚁兽,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不再给你喂蛊了吗?因为你爹就没打算给林画月和林祁留活路,有没有你这个诱饵已经无关紧要了。”
“可是我发现,林画月和林祁好像运气好得不得了,两次必死之局都恰好化解,”尚宣脸上露出种属于孩童的困惑,这种纯真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突兀又怪异,“不过太子殿下在天上保佑着我,只要你还在我手上,最后赢的就一定是我。”
尚宣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癫狂,笑得眼尾都渗出泪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您一定在保佑我!”
林采陶在他的癫笑中脸色逐渐苍白,尚宣方才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得她四肢发麻。
父皇构陷武宁王谋反?
她突然想起有样不该存在的东西,现在还藏在西山别院。
她必须将这件东西销毁,越快越好!
想去西山别院只有一个途径,尚宣留她还有用处,所以当她喘疾发作起来,尚宣定会像上次那样带她去西山别院。
喘疾发作的痛苦她已经经历了上百次,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林采陶长呼一口气,然后憋住,没过多久窒息感在胸腔蔓延,头开始晕眩,她靠意志力强压住想呼吸的冲动,直到视线模糊视野变得极窄,整张脸也因窒息成紫绀状,她才猛然张开嘴巴大口大口攫取空气。
大量空气呛入喉咙,林采陶弓起背剧烈咳嗽,空气摩擦喉管发出嘶嘶声,与她喘疾发作时如出一辙。
尚宣的自我陶醉被突然打断,他啐骂一声,愤怒和不满简直要将他的脸撕裂,他一脚飞踹在林采陶腹部,以此为发泄。
这一脚差点把林采陶脾胃踹出来,她猛地咳了一大口血。
“救救我……求……”
尚宣随手拿起一个麻袋将她套住,然后扛着麻袋来到西山别院。
—
药浴温泉边上,尚宣抖落了两下麻袋,林采陶一下子从麻袋里掉出来落入温泉中,温泉一周都是石头,林采陶摔下去时后脑正好磕在石头上,瞬间陷入昏迷,她不再动弹,身体绵软向池底滑去。
尚宣啧了一声,脸上嫌弃的表情就像脚底踩到了滩浓痰,眼见林采陶只剩个脑袋尖还露在水面上,他极不情愿地伸出手将她捞出来,给她调整了好几次姿势,确定林采陶后颈能架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不至于被水淹死后,尚宣将自己的手仔仔细细搓洗了一番。
随后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采陶眼冒金星地苏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如愿以偿泡在西山别院的药浴温泉中。
林采陶出事后,西山别院就被弃置了,曾经煊赫的皇家园林,没有人照料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变得杂乱又灰败,林采陶一眼望去,地上的落叶残花已经**,几只长足虫在其中钻爬,荒烟蔓草中,只有这汪活水温泉还在涓涓不息。
除了她起身时弄出的水声,西山别院安静得像一座墓地。
“尚宣?”林采陶试探地喊了一声。
只有一只长足虫压碎枯叶的声音回应她。
没人吗?林采陶心中一阵不敢置信的窃喜,她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小心翼翼爬出温泉。
“尚宣?”林采陶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
机会难得!林采陶不再犹豫,迈开绵软无力的双腿,跌跌撞撞向她曾经的寝殿跑去。
殿门已经附了厚厚一层灰,推开时灰尘倾覆而下,呛得林采陶止不住咳起来,她掩住口鼻踏入殿中。
殿内布局丝毫未动,只是像鲜艳的壁画剥落了颜色,亦如她的人生。
明明不过才几个月,林采陶已经想不起这里的往日情景,更想不起她还在这里时那些鲜活明媚的日常。
仿佛她只是个局外人,误闯了一场绮丽梦境。
拨开已经结上蜘蛛网的鲛纱帘,仕女螺钿屏风竖立在殿中,她记得那件东西就藏在屏风背后的拔步床下。
“你在找什么?”
林采陶心跳骤停,血液瞬间回涌,头皮冰凉发麻。
她僵硬地转过身,尚宣就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看着她。
“原来你眼睛能看见了,一直在装瞎骗我。”尚宣嘴角勾起一丝冷恶的弧度。
在尚宣的凝视下,林采陶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尚宣没几步就追上了她,一个手刀果断劈在她后脖颈。
林采陶昏迷坠地的刹那,尚宣上前一步将她接住。
见怀中女子面容憔悴泛青,尚宣迟疑了一瞬,从最近的鸾凤穿花黄花梨衣架上随便扯了件她的旧衣下来,随后抱起她回到药浴温泉,直到见林采陶面色被熏蒸地红润,尚宣才将她捞出来,替她将身上湿透的粗衣换下。
林采陶的旧衣相当繁琐,各种帔带绦绳,尚宣穿不明白,弄了两下便耐心尽失,他只管将林采陶两只手臂套进袖管里,其他的飘飘带带就胡乱往她身上缠了几圈,五花大绑像绑粽子一样。
回到石洞,尚宣将林采陶往茅草堆上一抛,自己抱臂坐在石桌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的林采陶,眼底暗流涌动。
试试吧?
你不想体验一下吗?
试试吧。
北燚制作傀儡的蛊虫相当珍贵,并且需要连续不断喂入三十条才能成功制作出一个傀儡,一旦中断就功亏一篑,面对如此巨大的投入与消耗,施蛊人一旦开始喂蛊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像林采陶这样的半成品是前所未有的。
其实对于半成品,蛊虫虽然无法在宿主清醒的时候与宿主的自我意识争夺身体控制权,但当宿主昏迷或者睡着时,蛊虫还是可以做到全权接管宿主身体。
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
因为他曾经也是一个半成品。
尚宣狠狠甩了下头,浑身肌肉像应激的野兽一样绷紧。
他喘了几口粗气,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过来。”
茅草堆上的林采陶一动不动,延迟片刻后,她的四肢才先于躯体做出反应,她双手高举,像有人拽着她的手臂将她身体从趴卧拉扯成站立的形态,双腿载着上半身歪歪扭扭走向尚宣。
尚宣冷眼看她七歪八扭地走至身前,当他对上林采陶漆黑空洞的瞳孔时,他心中翻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与厌恶。
尚宣毫不犹豫一脚将林采陶踢开。
他这一脚没有收力,林采陶像个破布娃娃飞出去老远,重重摔倒在地,不再动弹。
“过来。”尚宣再次命令道,“闭上眼睛。”
林采陶身体太过虚弱,又被尚宣狠踹了一脚,就连蛊虫也无法再让她站起来。
尚宣看着林采陶紧闭双眼,一点一点膝行来到他脚下。
“抓住我。”
林采陶抱住尚宣小腿,她正要俯身将脸也贴在他腿上,尚宣再次将她踹开,这次依然没有收力。
林采陶不停被尚宣踹开,又不停爬到他脚下抱住他,反反复复不知多少个回合,她的膝盖被粗粝的地面磨破,在地面上拖出两道鲜艳的血痕。
见林采陶被自己折磨得伤痕累累,依然不知疲倦锲而不舍的向他而来,尚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从喉咙溢出即将溺死在愉悦中的轻哼。
对,就这样。
不离不弃,不死不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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