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江雪道了谢,又打发孟蓑等这阵风过了就去把电瓶车开来。然后,用他蹩脚的吴语和老太太聊天。实在沟通不了的时候,就等孟蓑回来翻译。
“火车站是往这个方向走吗?”梁江雪半文半白地,说得磕磕绊绊。
老太太大概是听懂了“火车站”这个关键词,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些“你怎么会开到这里来”的话,然后就是左拐右拐指路**。
梁江雪听不明白,但很会配合,学着班级学生不懂装懂时的样子,在该点头的时候点头,该微笑的时候微笑。
没说两句,老太太就急急地要去找烧水壶烧水。
梁江雪没拒绝,趁着老太太忙活的时候,继续问道:“台风天,你外面这个塑料棚不是很牢固,家里有没有年轻人帮你捆捆牢啊?”
这句话太长了,老太太理解不了。梁江雪就拆出了几个关键词又重复了一遍,还用手冲着外面的塑料棚比划了一遍。
这回大概是懂了,回了句,“儿子啊,早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说完,又冲着刚停完车充上电的孟蓑,伸手拉了拉一下塑料的顶篷,笑道:“不要紧的,每年都刮台风,从来没有吹倒。”
“那孙子孙女呢?怎么礼拜天也没有人在家呀。”
“孙女呀?孙女有的呀,出去读书了。”老太太说起孙女“嘿嘿嘿”地笑,“她读书成绩好,没时间回来。我也长远没看到她了。上次打电话回来,说是学校不放假……”
接着,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关于孙女的事情。梁江雪听懂了大半,没问孟蓑具体内容。
孟蓑看了看他:“原来你是听得懂,不会说。”
“跟学生学了点,他们总喜欢用方言骂人。”
“……”
正当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老太太拿出了她私藏的、时下最流行的香飘飘奶茶,熟练地往纸杯里倒进小料,热水冲泡,吸管搅拌。一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
“奶奶,好潮呀!”
“哈哈,孙女就爱喝这个,甜到来。”
梁江雪接过杯子,又转了转杯身。生产日期还很新,应该是新近买的。
“奶奶人这么好,孙女肯定也很好。”
“小蛮啊,很孝顺的。常常偷偷打电话给我。就是说不了几句话,学校里不让的。”
“那你现在就一个人住呀?”
“是的呀。老头子死得早。我身体好,过得蛮好的。”
孟蓑见梁江雪这边不太帮得上忙,就径自出了门。他拉了拉油布,把塑料棚盖得严严实实的,又用锈掉的铁丝又缠了好几圈。抬头,看到奶奶也种了一株枇杷树。个头不高,但是亭亭玉立,枝叶繁茂的。他伸了伸手,徒手“修剪”掉了一些将断未断的枝叶,然后又把它们都拿进了屋里。
迎着梁江雪诧异的眼神,孟蓑解释道:“枇杷叶,晒晒干,可以泡茶喝。”
老太太也点头附和了几声,解释了半天枇杷叶要怎么晾晒,怎么泡茶。临了,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掏出了一罐瓜子花生,说是要招待他们。
两个人不敢多待,计算着电瓶车起码能开到最近的快速充电站,就赶紧起身离开。
风没有弱下来,但两个人就这样顶着大风出了门。
电瓶车的动力似乎比先前足了些,但没开出多少路,又变得慢慢吞吞的,爬一点坡就像是奄奄一息的老牛。
只要遇到桥梁,孟蓑就从后座跳下来,小跑一段。
眼见跑完了上坡路,才会抓着梁江雪的衣襟,重新跳上车。
天上还密密麻麻地飘着些雨丝。孟蓑只要下车,就会重新把伞打起来,然后以双手与风相抗。但雨丝胡旋乱转,从各个方向打到脸上来。
风雨兼程,具像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别打伞了。等下起风了翻得更快,车也不好开。”
“没事,一有风我就收。”
下了雨,整条路上都是泥水,轮胎沾上就陷进去,一拐弯就容易打滑。梁江雪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孟蓑也下意识地单手拉着坐垫下的扶手。
“轮胎打滑,你别后仰了,抓紧我。”
孟蓑就单手抱着他的腰。
离村的最后一段路是有个巨大的弯口,已经被一些重型车辆的轮子碾压得到处都是水坑。梁江雪握着车把手,车轮却无处下脚,歪歪扭扭的没有方向,车子速度又慢,倏然就倒伏下来。
好在两个人眼疾手快,一觉察到车要偏倒,立即就以脚撑地。
只是这一脚,直接就踩进了泥水潭中。
夜色漆黑,两个人手忙脚乱的,也无暇查看鞋子的情况,车子一正就继续往前开。
“这种天气,你不会是来这里关爱留守老人的吧?”孟蓑一点没恼,反而开起玩笑来。
“班里的事,我来碰碰运气。你的脚还好吗?”
梁江雪一说话,孟蓑就贴紧了他,侧过耳朵去听他的声音。
风太大,一个句子常常都听不太完整。
“你对任何人的事,都这么热心吗?”
“啊?”梁江雪重复,“我说,你的脚还好吗?”
“我还好。”孟蓑辨认了一下方向,“别去快充了,穿这个巷子,离我家更近。”
“天黑了,我不认路,还是走原路吧。”
“我认识,我来带你。”
“不行。”
“停下,我来开。”
梁江雪没再吭声。
孟蓑见状,直接跳下了车。
“房东说的话,为什么不听?”
孟蓑小跑两步,追上了在不远处刹车停下的梁江雪。
“这里我比你熟,我看起来很不靠谱吗?”
他说着,接过车把手,示意梁江雪直接往后坐,“走吧。”
不得不说,大黄蜂还是有主人意识的。在孟蓑手里,竟然平稳了不少。小巷虽暗,路却不难走。正当梁江雪放松了警惕,孟蓑手上猛的一个急刹。他整个人冲了上去,撞在了孟蓑的肩上。
梁江雪忽然发现,这个被他视为小孩儿的人,其实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了。
“感觉怎么样?”孟蓑恶作剧成功,边说边笑,“你刚刚就这么开车的,我早就想自己开了。”
“刚刚的路况跟这儿也不能比啊。”梁江雪不服气地反驳。
“那咱们回去,我来带你,再开一次?”
梁江雪一脸“你有病吧”地看着孟蓑的后脑勺,心道,个子长高了,心智到底还是个小娃呀。
“匀速开呢,是最省电的。你那个开法,保准回不了家。”
“行,”梁江雪一句不辩,“都听地头蛇的。”
“我教你方法呢,怎么不好好听?小心上课学生也不听你的!”
“……”
两个人开着大黄蜂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木质的葡萄架子竟然倒了一个角。枝与藤错落地悬挂下来。
孟蓑检查了一下,发现是自己没有捆扎好。他正想去处理,却被梁江雪拖了回去:“淋雨了,先洗澡。回头我帮你。”
小孩儿很听话地给电瓶车冲上电,然后跟着人上了楼。
梁江雪先是在卫生间折腾了一会儿,直冲着水龙头皱眉。很快,又回到了自己屋子。两个人直接开着过道门说话。
“这几天天气不好,太阳能的热水可能不太够。”
“那你先洗吧。”孟蓑爽快地说。
“不是先后的问题,是大概只够一个人的。”
“啊?那我去厨房烧点热水吧。”
梁江雪捞起孟蓑放在床沿上的干净衣服,“别忙活了,一起吧。”
“啊?”
“啊什么,热水冲一下就出来。”
孟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不好意思?”
“没……没有。”
梁江雪笑了笑,“看黄片的时候倒挺好意思。”
“不是我——”
“别废话了,快点。冻死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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