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冠假日酒店出门右拐,绕过一条马路,再走过一条桥,钻过几条小巷,面前这条坡的尽头,就是鸿峰中学了。
鸿峰中学的大门是类似工厂门口的电动伸缩门,右侧保安亭处有另外一个可容两人进出的小门。
看着不远处紧紧关上的伸缩门,罗南江问:“保安能让我们进去吗?有没有别的门?”
齐原继续带他往上走,“只有这一个门能进去。操场隔壁还有一个山道可以进,但是那里要绕十几公里再爬个山才能到。”
罗南江:“……那还是这里吧。”
齐原道:“没事,应该能进。”
罗南江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中学一般是不让外人进的,何况他们两个一看就已经成年的青壮男子。
保安亭处的小门开着,值班的大爷穿着整齐,帽子戴得端正,正沉迷于短视频之中,外放的声音在亭外听得清清楚楚。
大爷的手机里传来紧张吵闹的背景杂音,字正腔圆的机器人配道:“十四亿人注意了!比世界大战更恐怖的要来了!大家要注意防范起来!从看到这条视频开始,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做好准备,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曾有高人预测……”
齐原给罗南江使了个眼色,既然小门开着,直接进去吧。
罗南江会意,悄声跟在齐原身后,准备直接进去。
“站住!”值班大爷的视线从短视频里挪了出来,分了几分给眼尾余光处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倒是听话,一喊就停住了。
大爷还是坐着,例行公事地问他们:“来学校干什么的?”
罗南江没敢说话,他不知道这个学校的规矩是什么,怕直接被赶出去。
他把解释权全权交给了齐原。
齐原果然不负他望,对着大爷说:“大爷,我们进去吃馄饨。”
罗南江:?
你还不如说来接孩子下课。罗南江暗自嘀咕。
岂料大爷只是从头到尾看了他们一眼,就大手一挥,放他们进去了。
“进去吧。”
罗南江满脸问号地跟着齐原走进去。
“为什么来学校吃馄饨也给你放进来?你们这学校安保有问题吧?”罗南江问。
齐原带着他继续往正门对着的坡上爬。
“这个学校有几栋居民楼,我以前在这读书的时候就有了。里面开了三家馄饨店,味道比外面的好很多。毕业的学生一回来,都爱跑学校里吃几口馄饨。”
“我们镇以前穷,上一代的人不注重教育,很多人都没什么机会上学,但是大家都很尊重学校和老师。没有人会跑学校里闹事。”
齐原说:“走吧,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一家。”
一直走到了一个分叉口,齐原指着左边对罗南江说道:“那边是操场和宿舍楼。”
“再上去就是图书馆。右边那栋楼看到了吗,那里就是教学楼。”
这学校很小,一眼就望得到头。罗南江往操场的方向看了看,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影在跑步。
晚自习时间的校园还算安静,一进学校,道路两旁的树拥了过来,大自然的气息窜入了罗南江的脑中,他瞬间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岁。
学校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眼看齐原走的方向绕开了教学楼,罗南江说:“我吃过晚饭了,不吃馄饨。”
齐原顿了一顿,小声说了句:“我还没吃。”
罗南江有点惊讶,“这都快九点了,你还没吃饭啊?”
“那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这儿最好吃的馄饨。”
不知道是不是罗南江的错觉,他总觉得“回来”之后,齐原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了。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举止行为越来越像司徒渊。
前天晚上齐原见到他一直揽着他,硬要送他回酒店。今天不揽了,但是一直似有似无地靠近他,好像要从他身上闻出点什么东西来。
罗南江的心乱成了一团毛线,脚步也变慢了些,齐原他……
他的目光从地上的影子移开,放到了越走越远的齐原身上,他宽阔的肩背随着步伐微微起伏,那动作好像在和他打招呼:
快来摸我。
齐原发现了罗南江没跟上,转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罗南江瞬间从麻乱的思绪里抽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继续跟了上去。
洒上葱花和香油的热馄饨的香味铺面而来,齐原接过老板的碗,放在桌上,打开醋瓶子舔了点白醋。
他吹了两口,满满当当的馄饨拥挤在碗里,汤面上的油冒着热气。
齐原问坐在对面的罗南江:“你真不吃?我再给你点一碗吧。”
罗南江看了一眼这一碗的分量,说:“真不吃,我晚上不吃夜宵。”
齐原的眼神动了动,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摩挲,好像想要问些什么,又难以开口。
罗南江倒是没注意到齐原的表情,他在观察这间小店。有点像居民房,三室一厅的格局,有一间是厨房。房间里各摆放着两张桌子,客厅是一张长桌,长桌的末端甚至是一台老式电视。
“这家店平时很多学生来吃吧?”罗南江问。
“你今天为什么没来我店里吃饭?”齐原问。
两人同时开口。罗南江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齐原说:“这家店很忙。每次课间操和放学都很多学生来吃饭。学校的食堂不好吃。”
说完他低下了头,忙着继续给馄饨降温吹气。
罗南江沉默了几秒,接着开口说道:“我今天想减肥,你每次给我做的饭太丰盛了,我怕胖。”
齐原太忙了,一去他店里他就给自己开小灶,怎么拦都拦不住,罗南江觉得他店里的那个小周就差在门口立一个牌子了,牌子上会写着:罗南江禁止入店。
所以他今天偷偷点了别家的外卖。
齐原:“可是你不胖啊。”
“你不懂,我这是工作需要,上镜之后脸会大一圈,我每次过完年都得减肥。”罗南江又开始瞎说八道。
齐原了然,他确实不懂罗南江的工作。可是他昨晚把罗南江所有社交媒体的公开照片和视频都刷了一遍,镜头里的他脸分明和他真实的脸一样小啊。
齐原说:“好吧。我确实不太清楚你的工作。你们一般减肥吃些什么?”
“蔬菜沙拉吧。”今天确实点了一餐沙拉。
眼见馄饨热气降了,齐原搅了下碗,捞一颗进嘴里。
馄饨皮薄馅厚,在他口中滑动。他对着罗南江咕哝道:“我店里也有很多蔬菜,我奶奶自己种的,比外面买的要干净很多。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可以只烫蔬菜给你吃。”
罗南江的呼吸变得缓慢,“齐原,为什么对我……”
没说完,他临转了话头“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我怕麻烦你。”
齐原看着他,笑得真诚又纯粹,“跟我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
这张桌子很窄,齐原就坐在离罗南江这么近的对面,厅里的窗户开着一条缝,时不时飘来一点细风吹动那碗馄饨上的热气,齐原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氤氲热雾里。
罗南江低下头,也自嘲地笑了,“是啊,我们是朋友。”
基于对“朋友”的关心,齐原接着问道:“你说昨天去报警了,结果怎么样?可以把曹贵抓起来吗?”
罗南江的脸更垮了,“报警没办法,得找律师告他。我这两天还在找律师,没这么快,时间会拉得很长。”
齐原:“我看他都开始预告下周的直播带货了。”
罗南江:。
他把曹贵拉黑了,眼不见心不烦,倒是不知道这消息。
很好,踩着他的尸体吸血,曹贵怕是得到了高人指点,深谙自媒体之道。
“你工作怎么办?”齐原问。
罗南江说:“丢了就丢了呗。我还活着呢,这些算什么事儿。小小挫折,不值一提。你别为我担心。”
“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找齐铭警官。”齐原说。
“谁?”
“就是当时你报警,和我一起去你酒店拿证据的那位警察。他说如果你需要的话,他可以帮你作证。”
罗南江问:“你找他了?”
齐原喝了一口汤,回道:“嗯。我就是问了一下。他说愿意……”
罗南江打断了他的话:“不太适合。我到时候问一下律师,能不能当出庭证据。最近你们谁也别在网上替我说话。”
“会被打成我的水军的,这些事情我了解过,只要等一段时间,等大家忘了这件事,慢慢地,会有人信我的……”
他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会有人信我的。”
齐原想起他刷罗南江信息的时候,看到的一些不好的舆论,有些人骂得真的很难听,不仅骂罗南江,还挖出他父母朋友一起骂。不是没有质疑的声音,但是水滴似的质疑在一边倒的舆论狂欢中就像小溪入海,翻不出一点波浪。
公开的辱骂都这么过分了,难以想象他的私信是什么样子。希望他没有去刷自己的消息……
但是他不会吗?
齐原放下了汤勺,认真地看着他:“我们都知道真相,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的真面目。你要撑下去,有事不要自己憋着。”
“嗯。”
“咱别说这种晦气事了。先解决一下言灵的事吧。”罗南江不想继续聊曹贵的事情了,无解,恶心,倒血霉!他要逼自己忘掉这件事,重新振作起来。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张开摊在桌上。
“这是昨晚她学生给我抄的课表,九点半她下高一5班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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