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稚没参加过校园活动,不太能理解,就问她:“这是做什么的?”
“大概就是去校外体验一下艰苦卓绝的生活。”童泯解释,“每届高二都会去,有时候去国防基地,有时候下乡学农,算是七中每届的传统。”
殷稚看了眼《告家长通知书》上面的时间,是下周星期一,最后还需要学生跟家长的签名。
殷稚转了一下手里的笔,默不作声地自己填上了那两处空白。
为了方便下周一的“国防教育培训,”星期五恒阳七中放了假,让学生回去收拾东西,并且跟家长说明情况。
童泯当晚就在整理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走。
她在寝室里忙活半天,转头发现殷稚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童泯奇怪道:“你不收拾东西回家吗?”
殷稚手里握着杯热腾腾的咖啡,没什么语气地说:“不回。”
童泯提醒她:“周末学校食堂不开门。”
殷稚只得又补上一句:“我家不在这里。”
这里没有她的亲人,孤身孑孓,住哪都一样。
童泯不能理解:“怎么你父母明知道你一个人在这边念书,都不给你安排个监护人呢?多不方便啊。”
殷稚是混血,那就说明再怎么样,她父母也总有一方是国人。
既然如此,总不至于所有亲戚都在国外吧?
童泯问出自己的疑惑,殷稚却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都散了。”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却明显包含着更深层次的意味。童泯讶异地怔了怔,立即会心识趣地没有再多问下去。
翌日清早,童泯拖出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冲殷稚道别:“再见。”
殷稚:“再见。”
目送童泯离开以后,殷稚点开跟季冉的聊天框发语音:“去训练基地要带些什么?”
以前出门都有专门的人整理收纳她的行李,就连提取都有专人负责接应。
然而现在她一个人,凡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一时半会儿殷稚还真想不起来自己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换洗的衣服跟洗漱用品,还有手机充电器跟寝室钥匙。”季冉指导她说,“别的东西不是特别重要的话,就不用带了,也就七天的时间,注意防晒。”
殷稚应了一声“好”。
说完,她把打开的行李箱收了起来,又去角落里拖出个小的,简单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叠进去。
知道她放假,怕殷稚无聊,季冉特意接殷稚到家来待了两天,周一一早又亲自开车送殷稚去学校。
看到季冉从车库里倒出那辆炫酷的红色超跑,殷稚:“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去年。”季冉得意地冲她转了转挂在食指上的车钥匙,“怎么样?我爸送我的成年礼!帅吧?”
殷稚:“还行。”
季冉喜滋滋地推她上车,自己坐上主驾,系好安全带。她发起车子:“说起来,你的成年礼呢?是什么?”
“……”
殷稚沉默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一个未婚夫。”
“未婚夫?”季冉听得眉头紧皱,“你家老爷子认真的?”
“没谈拢。”
“那就好。”季冉松了口气,“我真怕你哪天回头给我寄个请柬,人就掉火坑了。”
殷稚摇摇头:“迟早的事。”
恒阳七中的校门前停着几辆大巴,估计是学校租来送他们去基地的。
班长发群消息说集合,跟季冉道过别后,殷稚就拖着行李箱径直往操场去了。
各班都还在整队等车,殷稚老远就看见童泯在维持秩序。
她身边的行李箱不小。兴许是怕童泯拎着吃力,到后备箱放行李时,殷稚伸手拂开童泯的指尖:“我帮你放吧。”
她把自己的小箱子放进去,又掂起童泯的行李。
眼瞧自己笨重的箱子轻而易举地被那人单手提了起来,童泯惊道:“你力气好大。”
殷稚不以为意地笑笑:“练的。”
老爷子给她从小安排的事情不少,包括各种运动,臂力强也不足为奇。
童泯跟在她身后,忽然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惯用手是左手啊。”
“不算是。”殷稚说,“以前是用右手的。”
“以前……”童泯顿了顿,“是车祸以前吗?”
她还记得那天殷稚跟她讲过的。
殷稚没有回头:“嗯。”
第一次坐大巴,殷稚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童泯一上车就跑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冲还在前门殷稚招了招手:“这边!”
殷稚走到她身边去坐下。
童泯好奇:“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第一次坐这种车。”她问,“到基地要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童泯看了眼时间,“大概十点能到。”
殷稚一路都透过玻璃窗遥望着外面的街景,对旁人来说平平无奇甚至已经枯燥的风光,殷稚却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那模样让童泯不自觉地想到被主人带出家门兜风的大狗勾,更微妙的是,殷稚的脖子上的确有项圈。
殷稚回头,童泯赶紧收回视线。
发现她腿上放着张纸,殷稚:“这是什么?”
“待会儿的动员演讲稿。”童泯说,“苏主任拿给我的,让我趁现在念熟,待会儿好上主.席台演讲。”
殷稚“哦”了一声,车上没事做,开始看手机。
指纹解开锁屏,童泯无意瞧见她的手机,发现对方的壁纸是一片广袤的大草原,一头雌性非洲狮的脸占据半个屏幕。
童泯心说这锁屏还挺有她个人风格的。
殷稚随手点开一个app,童泯发现自己看不懂:“你手机设置的是什么语言啊?”
感觉像英文,似乎又不是。
殷稚:“法语。”
“法语?”童泯诧异,“你看得懂?”
殷稚点头:“可以。”
她都没换过设置。
童泯没话说了。
动员大会定在当天下午,去特定的地方分班领过衣服之后,大家就照安排回寝室到食堂吃饭,然后午休。
基地的女寝是四人间,按同班学号分。
殷稚没想到来这里还会突然多出两个要相处一周的室友,顿时觉得这时间有点难挨。
等她和童泯推门进去的时候,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先她们一步到了。进来之前殷稚打算装作视若无睹,可两个室友意外有些热情,又不得不应。
她话少,她们也只当她是不适应,没多想。
简洁地做完一个跟来学校那天别无二致的自我介绍之后,殷稚就准备上床休息。
正在梳妆镜前抹护肤品的女生透过镜子看到她那双灰色的眼睛:“你怎么睡觉也不摘美瞳?”
这女生叫夏灵,体态微胖,虽然跟殷稚同班,但平时并不熟悉。之前在学校,殷稚至多接触自己附近的人,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班上其他人相处。
殷稚没吭声,听见夏灵语重心长地跟她说:“我知道姐妹你可能有点……有点……”她像是词穷了,抓耳挠腮地在嘴里“点”了好一阵,才给殷稚定性道,“爱打扮。”
“但是爱美也不是这么个爱法。睡觉不摘美瞳对眼睛不好,容易瞎,真的。”
殷稚:“……”
殷稚心说早知道她就该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添一句“我不戴美瞳”,可她从来没有跟人解释的习惯,最终也只是缄口不言。
见殷稚无动于衷,夏灵又多嘴道:“喂,我认真的,你真的不摘吗?”
殷稚破罐子破摔:“不摘。”
夏灵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唯独有点老妈子,发现周围的人有什么不良生活习惯就爱在旁边关心提点两句,尽管偶尔会絮叨得让人烦,但她并无恶意。
夏灵瞄见她脖子上的贴颈项链,果不其然地又问:“项圈也不取?”
殷稚:“不取。”夏灵张了张嘴,还想跟她说些什么,殷稚却紧接着在那之前又补了一句,“别吵。”
夏灵:“……”
夏灵识趣地闭嘴了。
殷稚翻上床,抖开自己的被子,上铺的陶浅浅就拿着手机开口,女孩子的声音清甜软糯:“殷稚,咱们加个微信吧。”
陶浅浅个子小性格软,看着就是个乖乖女的模样,平时又乐于助人,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她,再加上那副柔弱的声线,换谁都不可能拒绝。
然而当陶浅浅提出这样的邀请时,殷稚只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加微信?”
陶浅浅:“……”
陶浅浅脸上的笑僵了僵,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反问,她颤巍巍地解释说:“就……想跟你做个朋友啊。”
殷稚却又道:“为什么要做朋友?”
陶浅浅:“……”
殷稚一双灰色的眼睛毫无情绪地注视着她,连带着冷冰冰的语气,吓得陶浅浅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抖。
虽然有点害怕,但陶浅浅还是硬持着唇边的笑道:“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殷稚想了想:“倒也没有不喜欢。”
殷稚:“加吧。”
说完,她随手打开微信,去扫陶浅浅递过来的二维码。
坐在床上的陶浅浅跟下桌的夏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组到的室友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正巧童泯从洗手间出来,陶浅浅看见她:“童泯咱们也加个微信吧。”
童泯:“好啊。”
这时,殷稚忽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也没有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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