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班的班长很好说话，刚好今天上午有节自习，同学们将事情一提，课间操的时候就立即执行了。
他先把班上的人都清了出去，叫到名字的就进教室选自己的位置。
童泯是班上第一名，她第一个走进教室，照旧选了原来的座位。
她最开始其实不坐这里，只是当时那人跟张通关系有点尴尬，扎堆在一个地方不太好，就暂时跟对方换了一下。
童泯静静地等着，班上的人陆续按成绩进来。
没多久就有人来到她的身边。
少女礼貌地跟她笑了笑，然后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殷稚果然没能跟她继续同桌。
可排位是这样，她总不能赶别人走。
殷稚换到了倒数第二排，她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托着腮，不知是在看黑板还是发呆。
童泯难免失落。
她都没有舍不得她吗？
“童泯，你怎么了？”
上课时，身边的新同桌忽然出声。
童泯回过神：“什么怎么了？”
“你总是在往那边看。”顾秋心直言不讳。
童泯：“……”
“没怎么。”童泯随口扯了句谎，“走神了。”
殷稚的新同桌叫柯怡，是班上的文艺委员。
据说柯怡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在艺术方面颇有造诣，她从小耳濡目染，琴棋书画样样不差。
恒阳七中的晚修一般会上到十点，用餐时间都在傍晚。
柯怡做完笔记，想着跟新同桌熟悉一下：“一起去食堂吗？”
殷稚：“你要跟我一起？”
柯怡没想到她会反问，愣道：“……不行吗？”
“没有。”殷稚合上书，“走吧。”
她起身想找童泯一起去，谁知童泯却拒绝道：“我没空去了，我放学还有集训。”
殷稚浅淡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困惑：“集训？”
“嗯。”童泯的同桌接话，“陆老师还在办公室等我们呢。”
殷稚看了顾秋心一眼，没记错的话，顾秋心的数学好像也不错。
原来也是竞赛队里的。
“好。”殷稚点头，“知道了。”
殷稚跟柯怡离开之后，童泯就和顾秋心一起径直去了办公室。
陆锐跟花和尚把全校要参加竞赛的学生集在会议室里开了个短会，等他们把相关的事情逐一讲完，离晚自习上课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了。
这个时间完全不够教学楼到食堂一个来回。
童泯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饿到晚自习下课，回寝室泡方便面了。
她从高一开始就在寝室囤了许多泡面，都是为此准备的，以免吃不上饭。
放学回到寝室，童泯就熟练地挪出床下的纸箱，她伸手往里探了探，不料摸了个空。
居然一包泡面也没有了！
童泯烦躁地把箱子塞回原地。
算了，忍忍吧。
童泯无奈地拿起杯子，去饮水机前倒了杯热水，然后转头继续写老师给的竞赛习题。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安静的寝室里响起一阵肠鸣。
不行。
肚子饿连做题都集中不了精神。
“唉。”童泯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好饿。”
床上传来殷稚的声音：“点外卖？”
童泯的脸颊贴在草稿纸上，语气丧颓：“外卖不准进学校。”
更别说现在已经深夜了，连浑水摸鱼都做不到。
前有门卫大爷，后有水泥高墙。
这是一座饿灵骑士进不来的围城。
殷稚又问：“现在几点？”
童泯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点零八。”
殷稚二话不说地从床上坐起来穿鞋：“走。”
童泯直起身：“干嘛去？”
“吃饭啊。”殷稚从椅背上拎起外套，理所当然地说。
童泯怔忡道：“可是现在食堂关门了。”
“那也要吃饭。”她拿起挂在床沿边的校服，催促，“走吧。”
童泯：“去哪里吃？”
殷稚：“外面。”
童泯这才反应过来，她惊讶道：“你要旷寝？”
殷稚：“你不是饿吗？”
童泯慌道：“可是，被宿管逮住了怎么办？”
殷稚不以为意：“逮住了再说。”
学校里的路灯还没有熄，初秋寒蝉在夜里凄切地嘶鸣。
今晚的气温有点低，童泯搓着臂膀，慢吞吞地走在殷稚后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被怂恿就跟她出来了。
前门出不去，她们只能绕到操场后面去翻墙。殷稚踩着砖缝，一脚蹬上去，然后转过身来拉她。
好在童泯的体态轻，殷稚臂力强，轻而易举地就将人带了上来。
殷稚：“你先跳还是我先跳？”
童泯抱着殷稚的胳膊看了眼下面，瞬间感觉头晕眼花，她咽了口唾沫道：“你让我准备一下。”
她听见那人说了声“那我先跳”。
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动作，殷稚就纵身一跃，眨眼站在了高墙外面。
“跳。”她仰头冲着她喊。
童泯失去依仗，又怕掉下去，只能紧抓着掌下的砖沿。她卡在围墙上进退两难：“这里好高。”
殷稚：“没事，我接着你。”
童泯畏缩道：“不行，我还是害怕……”
“谁在那边说话？”
是学校保安的声音。
童泯一惊，暗道不好。
被抓现行的下场可比事后追究严重多了。
童泯望着下面的地砖，咬了咬牙，再顾不得什么危不危险。
死就死吧！
她闭眼从墙头跳了下去。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童泯发现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柔的怀里。
远处传来汽车滴滴的鸣笛声。
街边的路灯昏黄，树影婆娑，殷稚背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童泯抬头，正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
“看。”两人的身体彼此紧贴，以至于童泯甚至感觉到殷稚胸腔的鸣震。她说，“我们自由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一跳让她热血沸腾，童泯莫名心跳加速。
殷稚将她扶起来，问：“去哪儿？”
童泯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人虽然出来了，脑子还宕机着，有点懵。
此时殷稚发问，她才反应过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夜市。”
反正来都来了。
“咱们去那儿吧。”
这个时间正是某些商贩出来做生意的点，道路两旁全是流动式的商摊，照得整条街灯火通明。
童泯要了份章鱼小丸子，由于刚出炉，里面裹着的内馅十分烫嘴。
她边吃，一边忍不住地哈气，嘴里冒出不少白雾。
她们今晚遇到一个很良心的商家。新鲜出炉的梅菜扣肉饼咸香薄脆，份大量足，售卖的价格也不算贵。
童泯买下一张，闻着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
殷稚：“我不吃。”
她还是老样子，八点过后不吃东西。
童泯匪夷所思：“你出钱，看着我吃？”
殷稚点头。
童泯：“你不觉得这样太吃亏了吗？”
殷稚还真不觉得。
“不亏，我钱多。”
童泯：“……”
好吧，有钱就是可以理直气壮。
整条街都是食物的香气，她拉着殷稚到处闲逛，一边吃吃喝喝。
很小的时候童泯就希望能在夜市里把所有小吃摊的东西通通尝个遍，只可惜她的钱包不允许，胃也装不下。
她喝掉奶茶里最后一口珍珠，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
发现街上的人流渐渐稀疏，童泯后知后觉地问：“现在几点了？”
殷稚摁亮手机。
23：19
宿舍一般是晚上十一点关寝，眼睁睁看着末尾后缀的“19”，童泯迟钝地回过神：“咱们今晚是不是回不去了？”
殷稚：“好像是？”
她一慌：“那我们今晚睡哪儿？”
殷稚笑笑：“大街上。”
“……不是吧？”
童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她又问她：“你带身份证了吗？刚刚走得急，我的落寝室了。”
殷稚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
“居然连酒店都住不成……”童泯欲哭无泪。
殷稚淡定地想出一个办法：“回教室吧。”
九月份的天气不是很凉，教室里将就一晚也冻不死人。
童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机会睡教室。
避开监控，原路返回之后，殷稚在教室的窗台底下摩拳擦掌。
童泯：“又要翻？”
殷稚看她一眼：“你有钥匙？”
童泯：“……没有。”
“那还不快点。”
教室里漆黑一片，殷稚先翻进去，然后打开手机的电筒给童泯照明。有桌子当作落脚点，童泯就没有翻墙时那么畏惧了。
整栋教学楼现在恐怕只有她们两个人。
“我有点害怕。”童泯战战兢兢地说。
殷稚：“怕什么？”
“这里好黑，一个人都没有。”
殷稚：“不是还有我么。”
她淡淡的声音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童泯稍微定下心：“待会儿我们要怎么睡？”
殷稚想了想：“桌上？”
童泯：“那像话吗？”
殷稚左顾右盼，索性走到后排，拿班上的板凳现场拼接了张简易的“床”。
殷稚：“这不就好了？”
童泯上去躺了一会儿，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太硬了，硌得我腰疼。”
板凳本来就窄，要不是有桌子挡着，她可能翻个身都得掉下去。
童泯起身，坐到了殷稚身边。那人没睡，还在位置上玩手机。
“咱们听会儿歌吧。”童泯说，“我把耳机分你一半。”
殷稚地接过，戴上，清脆悦耳的旋律顺着转接线传进了耳朵。
她歌单里都是些殷稚没听过的音乐，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但曲调都很好听。
花圃里的玉桂抱香枝头，教室所在校园的一隅，很容易就能看见天上的月亮。
无人的校园悄然静谧。
两人脱下校服盖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在教室的角落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开门的同学一进教室，抬眼就撞见这幕。
童泯的头枕在殷稚肩膀上，殷稚靠在墙上睡觉，两人身上盖着七中显眼的红白校服，中间连着束耳机线。
“靠！”他不由自主地大叫，吵醒后排睡觉的人，“殷稚，童泯。我昨晚锁门的时候把你俩忘在里面了吗？”
应该不会吧？
他不至于眼瞎到两个大活人在教室都没看见吧？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殷稚不置可否地捂着额头：“已经早上了？”
男同学：“……啊。”
“那我们走了。”
殷稚叫醒童泯，回寝室收拾卫生。
等她们洗漱完再过来的时候，杜鸿魏已经到了班，正守在门口。
祸不单行。
看见她们以后，老杜把脸一沉，毫不客气地说：“你俩，给我出去站着。”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昨晚百般无奈之下不得不来教室过夜，今天想进教室反而在这里罚站。
教学楼书声朗朗，童泯背着手，垫了垫站得麻木的足跟。
“无聊。”殷稚倚着墙，忽然出声，“有什么好玩的？”
童泯望着天空数白鸽：“这里就咱俩，能有什么好玩的？”
殷稚想了想：“石头剪刀布？”
童泯：“……你是小学生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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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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