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舟泛羽

萧钰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殿中的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江稚鱼和几位贴身宫女,她如今对外是男子身份也不好一直守在皇后跟前,于是同宫女叮嘱了几句便到外头守着。

没想张太医也在殿中同侍奉的宫女叮嘱。

“娘娘凤塌需更换帷纱,并以艾草烟熏驱蚊,还有娘娘如今高热伤津,需以甘润之品糖水,米汤,徐徐滋补,再配之药物继续治疗,切记此病凶险万不可松懈,时刻关注娘娘情况,若有不对马上来报。”

“是,张太医,奴婢明白了。”

叮嘱完,张太医还叹了一口气,转身碰到了在一旁观望的江稚鱼。

她上前一步,朝张太医躬身:“多谢张太医。”

张太医淡淡道:“你谢我何?这药既不是我找到,也不是我冒险求圣人,余郎君谢我做什么?”

闻言,江稚鱼反倒笑了,她抬起头:“若不是张太医替我担保确有此药,又将圣人心中疑虑一一道出,让我有机会解释,并提前说明药物情况,让圣人作出决断,也好过我鲁莽行事,直接喂了药,出了问题只能吃哑巴亏,还得掉脑袋。”

江稚鱼是真心想谢张太医,一开始他反对的时候,江稚鱼还有些微词,但之后冷静下来,发现张太医不仅安排她出宫采药,还让她参与制药过程,同时一直在配合她稳住皇后性命,她就明白了。

张太医不是在反对她,他只是比江稚鱼更明白在皇宫救人不能只是一味地救人,在这其中还有更多的权衡利弊。

他唱反调不过是道出圣人与众人心中的猜忌和犹豫。

让江稚鱼有机会提前讲清楚药有什么问题,会出现什么问题,为什么要这么治,相当于在现代,医生在手术前会提前说明手术中或手术后可能有的并发症和后遗症,让家属自己下决定,决定要治病了,就别事后反悔又来赖医生为什么不说?

张太医摸摸胡须,他摇头轻笑:“余郎君有勇有谋,虽同为医者都希望能治病救人,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明哲保身。”

太医署众人皆知皇后此病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惹火上身,有些药虽然有效但是要么药性太猛,要么药效不稳定,不一定能救得了,于是谁都不敢开这个口,只能是稳住病情,但没想到,一个小小太医署学子,竟敢冒险救人,拿自己的命救人。

虽然有些人觉得他急功近利,只是想要功名,但他却不觉得,反倒是很欣赏此人。

“皇后此病还需时刻注意,余郎君多加注意,在下就便先行一步。”

如今也吃下药,自然不需要这么多太医守着,江稚鱼被圣人点名,她必须要守着。

“张太医慢走。”

江稚鱼送他出去后又回到殿中,她在屏风外守着,今夜注定要无眠了。

是夜。

四下静谧。

江稚鱼奔波一天,浑身酸痛得厉害,可脑子却异常清晰,一大摊猩红的血时不时地浮现,鼻尖似乎还能嗅到腥味,她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指尖,仿佛还记得那温热逐渐冷去的可怕。

而那努力被她压下的悲伤,在此刻夜深人静再次席卷而来。

月婵死了。

眼泪从眼眶滚落溅在手上,月色悄悄落在她身上,披上一层薄薄的纱。

哭声被她压在喉咙,堵住痛哭。

她是如此想念,想念月婵,却只能在此刻偷偷哭一哭。

“小医官!小医馆!”宫女疾步从屏风走出。

江稚鱼赶忙抹去眼泪:“怎么了?”

“娘娘好像醒了!”

闻言,江稚鱼马上快步跟了进去。

走到榻前,沉睡许久的娘娘睁开了眼,迷迷蒙蒙看向她。

江稚鱼上前替娘娘把脉,再查看了一番才对一旁的宫女道:“稳定了,你去给娘娘端来糖水让娘娘补补,切记别着急吃,先补气血。”

“是,奴婢马上去!”

宫女压不住喜色快步走了出去。

屏风内只剩下江稚鱼与娘娘,她自知不可多留,确认没什么问题便起身退后。

不想娘娘哑着嗓子叫住了她:“你是谁?本宫怎么从未没见过你?”

能给娘娘看病的,娘娘自然都认识,出现个面生的她当然要问一问。

江稚鱼低头回话:“奴婢是太医署的,叫余三,是圣人命奴婢守在这照顾娘娘。”

“余三?”

娘娘喃喃了一声,上下打量:“倒是第一次听。”

“奴婢先退下了。”

江稚鱼低下头转身。

这时床榻上娘娘忽然口干得咳了咳,她离开的脚步马上停下,立刻将一旁的水递过去:“娘娘喝点水。”

皇后身子乏力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她撑着脑袋看了眼她:“扶本宫起来。”

江稚鱼不好推脱,她将娘娘小心扶起。

床榻上,她接过水喝下,哪怕病中憔悴,也难以掩盖往日艳丽。

这就是萧钰的生母吗?

或许是江稚鱼的目光太过于直白,皇后一下注意到了,她眉头一蹙,正要开口斥责,适才出去的宫女已经回来了。

江稚鱼借此从内殿出去。

殿外还在下着一场秋雨,寒风阵阵。

殿中灯火不断,江稚鱼将皇后苏醒的事情交代下去,并报去太医署,之后便在殿中静静候着。

很快中宫又忙碌起来,来来往往,江稚鱼站在一侧望着屏风上的人影匆匆,想起了月婵。

有的人一生浮草,只在雨季冒出尖,枯萎后连卷边的黄叶也找不到。

有的人一生荣华,风大雨急一场寒,也自有大厦庇之。

济世救人…

为了救皇后她却失去了月婵。

这就是济世救人吗?

救人的路上总有人在牺牲。

溪儿,月婵,下一个会是谁?

寒风袭入,脚步缓缓,一道月白的光在她眼前亮起。

他挡住他人的目光,将怀中油纸裹好的糕点塞在她手里。

“怕是只有孤,在惦记你的安危。”

江稚鱼循声望进萧钰的眼中,他点点她手中糕点,嘴角的弧度似是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见你,只能带些零嘴让你先垫垫肚子,待会孤去见娘娘,你紧着点先吃两口,你一天没吃,孤一夜不敢睡。”

说着萧钰掀开油纸将糕点塞到她嘴里,见她呆呆愣愣的,忍不住伸手指尖扶过她脸颊,小心又爱惜,眼中似有万般言语,最后落在她手中糕点上:“吃吧,是你惦记的味道。”

然后一个转身到屏风里看望娘娘。

江稚鱼捏着这包糕点,嘴里鼓鼓囊囊,待回过神了才紧着嚼了两下咽下去。

嘴里甜味回甘,是她爱吃的凤梨酥。

还记得她有段日子很爱吃,萧钰本不喜甜食也忍不住尝了尝,尝过后喝了好几泡茶水,揶揄她掉到蜜糖罐里,吃得这样甜。

后来她与萧钰大吵一架后,送来的糕点都是龙井马拉糕这样清香不腻的糕点,像是故意与她反着来,气一气她。

今夜,风雨冷冽,他说一夜未眠,送来了她最爱凤梨酥。

江稚鱼忽然不知如何是好,胸口似有一种奇怪的暖意和酸涩,在五脏六腑中游走。

不想,正有些松懈,里头传来宫女急促地呼喊:“娘娘!”

江稚鱼赶忙收起糕点藏在怀中,快步走了进去。

宫女一见到她来便急急道:“医官!小医官!快些来看看娘娘这是怎么了?又发冷发热起来!”

江稚鱼看了眼萧钰,他起身离开留出位置,她马上坐在床边查看娘娘的情况,

半晌后,她放下娘娘手腕,起身解释:“别担心,娘娘发热是因为病因未除尽,之后还需连着七日继续服用药物,在此期间发热还是会持续发作,但症状会越来越轻,频率也会越来越少。”

宫女一听松了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江稚鱼点点头,回头看向萧钰。

他看向宫女:“孤不放心娘娘,今夜便留在偏殿。”

宫女一听低头屈膝:“奴婢这就去备着。”

说罢她转身离开内殿。

江稚鱼望向床榻上的娘娘,她睡得不安稳,被病痛折磨数日,神志不清总口中胡言。

“殿下可还有其他名字?”

她这话问得突然,萧钰眼眸未动,就一直看着她:“何出此言?”

“方才娘娘病中忽然叫了好几岁稚儿,可殿下连同表子都不曾有相似之音,就连殿下的弟弟礼王殿下也没有,我便想难不成殿下除却苏羽还捏造过其他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萧钰神色才有些变化,好像是不太想提起的事。

“孤的表字羽珩是圣人所起,意为美玉精心雕琢,为何唤苏,因为孤的生母,是先后苏皇后。”

苏皇后,苏,羽珩,羽,所以他才叫自己苏羽。

“那她…”江稚鱼目光落在病中人身上。

“继后,裴皇后。”

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萧钰对这皇后远没有萧瑛在意和担心,而萧玹更是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原来这位继后并不是萧钰与萧玹的生母,那她刚才唤的孩子肯定不是萧钰和萧玹,也更不会是萧瑛,只能是她自己的孩子。

这些事江稚鱼不知道也在情理中,她被关禁闭不许和外人说话的日子可不短,好不容易出来又是日日泡在太医署学医,对于这些事底下人可不敢乱说,尤其是太医,弄不好就是散播宫闱秘事,要砍头的。

江稚鱼想明白这点,视线从娘娘身上移到萧钰身上,原来他的生母也已经不在了。

“那稚儿…是不是她的孩子?”

闻言,萧钰皱眉,脸色沉下:“不要问,你也没听见,此事绝不可再与另一个人提起,听到没?”

“听…听到了。”她磕磕绊绊应道。

从他的神色,江稚鱼意识到此事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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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泛羽
连载中一江乍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