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过去了十余日,这十多天,阿瑜仍旧不定期的偷偷去看王婆婆,王婆婆的身体日渐消退,和她言语之时,意识昏沉,再三念叨才能知道是谁和她交谈。
这段日子里,成言也就没有再踏入过花满楼半步,阿瑜或是想到,二人间也就到此为止了,起初,倒还有点不适应,而后感觉没他的时候生活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就是风妈妈那儿感觉要交代不过去了,总是明里暗里的向她探问,仿佛她就是属于成言的人儿了一样。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风妈妈那儿不能一直拖下去,靠他人的垂怜总是漂浮不定的。
待阿瑜主动提出要开始效仿依水央里的清倌,凭借舞技与琴棋书画在这花满楼占有一席之地,风妈妈像是在听笑话一样。
“你这都破身了,还想着行出清倌的做派?你要明白自己如今的价值。不能够好好的拴着那位爷,反倒在这和我说笑。”
风妈妈毫不客气嘲讽了阿瑜一番,就差没有说出她似乎在这痴心妄想。
“你起初答应过我的,如今怎能反悔?”尽管阿瑜知道风妈妈打从心里就没有把卖艺不卖身的话当真过,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在这楼里几个月了,怎么还是如此的天真,你有价值的时候,自然得好好的哄着你,如今破雏的你身价已经大打折扣了,要不是看在那位爷的面上,你如今怎会如此好过?”
风妈妈伸出手腕,手中卷着帕子,勾起阿瑜的下颚,含笑说道。
“你也就不要自命清高了,这身都破了,现在给你的选择就只有两个了,要么就去拢着给你破身的那位爷,要么就认命,待那位爷是真的看不上你了,你就开始好好当你的红倌人罢。”
要不是依主子那边的意思,要把贵人伺候的妥妥当当,这面前的人儿早就得安排接客了,还想着守身如玉,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风妈妈暗自腹诽。
阿瑜看着风妈妈眼里的讥讽,还有打从心里的看不上,涌起一阵羞愧,这般眼神让她无处可逃,也让她明白了,自己身处大染缸中,妄想由心而活,是多么的困难。
可她如今能怎么办?
成言那儿自己已经把他惹恼了,想来自己已经是被他厌烦了,再者如果自己真的要去求他的庇护,该是以什么身份?
阿瑜起初就不想与成言有何牵扯了,可事实却是一而再再而三违心而行,想起前世的结局,她犹不容的害怕,不纠缠就不该会重蹈覆辙,而现在依不得自己了。
……
在京都,文帝年间,朝国太子权势堪比于不理政事的皇帝,成言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还从来没有在一位女子面前多次吃瘪,若放在京都那些爱慕他的女子身上,这更是不可能会发生的。
京都那些尚未婚配,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瞅着他世子妃的位置,如今自己真心实意这么待一个人,反遭冷漠敷衍,这不仅让成言气急,更是头一次有无所适从的感觉。
现如今成言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的阿瑜,若是让他选择二人间就此作罢,每当这个念头升起,心头倒是不甚滋味。
江南这边贪污舞弊之事尚且还没有了结,成言仍是在廖知府府上暂住,成言带着庆期刚要去赴府上大公子的盛情邀约,一行人刚至府邸门前。
便见阿瑜从马车上下来,匆匆忙忙往他这边来,成言倒是极其意外。
阿瑜在成言没有出府之前就已经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干坐在马车上,也不知道寻什么理由去找成言,待打定主意要前往之时,看见成言恰好从府中出来。
好一阵焦虑,今日能出楼里来寻成言,还是在风妈妈那儿低了头,告知了风妈妈,她会想尽法子笼络住成言,只求风妈妈不要就这么把她推出去接客。
阿瑜站在成言的面前,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道:“你……你去哪?”
内心急切忙乱,话一出口,把一直想说的言语忘得一干二净,看着成言淡然若水,没有波澜的目光,阿瑜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上次二人间不欢而散后,阿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更是不知道他要去哪。怕就怕他现在如她曾经所愿,厌烦了她,不再与她纠缠。
阿瑜是真的以为成言带着庆期出府是准备离开江南,回他的京都去,蓦地变得仓皇,想也不想拦住了他。
成言见阿瑜仰着脸看着她,面上通红,本一个娇娇俏俏的美佳人,眉间的那抹皱成言见之碍眼极了。
“怎么了?”成言耐住抚她眉头的念头,温声开口道。
闻言,阿瑜眸光流转间,只能问得确切点:“你是要走了?”
她急的恍然没有发现,脱口而出的对成言的称谓不是爷,也不是硬邦邦的世子,而是你,熟捻的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
听到阿瑜问此一言,成言才是想到她那问行程是何意味,原来是以为他就这般离开江南了,倒也是个误会,但成言犹且感到夷愉,觉得阿瑜心里是有他的,不然怎么就这样不明真相跑了过来。
“尚未。”成言本不虞的心情在看见阿瑜来寻他的那一刻消散,如今嘴角还稍稍翘起了一丝难以看到的弧度。
在阿瑜正想邀成言去花满楼小坐之时,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旁的廖知府的大公子倒是先出言道:“世子,这就是你那位佳人罢,佳人来寻,何不带着佳人一起同行。”
阿瑜来找成言,心里一直揣着事,也就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其他人,这廖珩开口说话之际,阿瑜这才认真打量了他一番。
衣着华丽却身子有些许佝偻,眼下乌青一片,像极了流连花楼被掏空身子的纨绔,说起话来想显得猥琐至极,偏偏自己还尚未发觉。
看着这样的一个膏梁子弟,阿瑜也是感到迷惑不解,成言向来都是不屑于与此等子弟相接触,如今怎么有此交集。
她还在寻思的时候,成言听此莞尔道:“既是如此,那廖公子先行,则安伴佳人随后。”
一行人乘上马车,廖珩一人先行,成言带着阿瑜坐上了廖珩另外安排的马车。
阿瑜坐上马车以后,也不敢看成言,只能够掀起马车的细布帘子,看了许久这一路是往哪个方向而去。
越行越是发现,这不就是往花满楼的那个方向嘛。随后她放下细布帘子,往成言那边投出疑惑的神色。
此时,成言从上马车起,目光就一直是在阿瑜的身上,他倒是发现了,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阿瑜就不太敢看他,仿佛他会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也看出了阿瑜眼神中明晃晃的困惑,懒懒道:“这往依水央去,待会你就待在我身旁,哪也别去,不要乱跑。”
阿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以为成言口里说着和她同行,反之又把她送回楼里,那他还怎么拢住他,这就回去没法向风妈妈交差。
尽管她不明所以,怎么就往依水央去了,但这也不妨碍她做想做的事。
这有求于人,自然是得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现在也不是她能耍性子的时候,什么都得倚靠住成言,她也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看的成言还好不习惯。
在成言的眼中,阿瑜就是三两句不噎他就不行的,现在不仅没有反驳于他,还如此听话,简直就是出乎意料。
成言还以为阿瑜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要离开江南,对他有情意不舍来拦他。因此,就没有再度问她今日奇怪之举。
依水央不同于花满楼精致幽密的装饰风格,它修建的是园林式的馆居,典雅的风格极其偏文人化,这就往往吸引了一些江南的文人士子前往此处举酒谈事,共赋诗意。
依水央比阿瑜所待的花满楼大上许多,亭榭园池,无不具,阿瑜还是头次来这边,尽管依水央和花满楼就隔了一条河。
待她随着成言踏进依水央,就明确感觉到了虽同是花楼,这依水央中养的清倌人就是比花满楼中的红倌人更有才情,也更是拿得出手。
廖珩带着他们,一副熟客的模样,成言和阿瑜跟着他一路走往泠水间,这雅间内早已坐满了人,就等着成言一行人的到来。
这雅间内的人,形成一个众星拱月的态势,上首的那位青年男子,一身青色刺绣长袍,头戴玉冠,面目清秀俊朗。
“大哥,等你许久,总算是来了。”青年男子看到廖珩带着成言二人进到雅间来,忙是从座位上下来,手搭上了廖珩的肩膀,二人间尽是熟洛。
“这位想必就是成世子了罢。”紧接着转向成言说道。
这话一落,雅间内的人视线大多偏头转向了成言的方向,阿瑜还能感觉到还有寥寥数几的人看向了她,那不加掩饰的目光,让阿瑜瞬即低头,不想就这么被人不留余地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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