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渡活上能找到鱼吗？”
“我去找找吧，药已经给她服下了，你好好看着她。”
古岁和若姑娘在讲什么？门一开一关，谁出去了？
后面又有人进出了一趟，我的手脚无力，动弹不得，恍惚以为还在梦里。
屋子几乎没有光亮，有人坐的地方点了煤油灯，光极暗。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灯边的古岁一下子瞌睡醒了。
“你醒了，你等等啊，我点个灯。”
屋里有能照亮大半个屋子的灯，分布在角落，四个角各一盏。她把四盏点亮，甩了甩火折子。
“你睡了大半天了，你啊，身上的怪病一次比一次严重了。那位若小姐给你用了点药，说是消解痛苦，给你安神。她说，病能治的！”
“能治？”
寻了三年，我心底隐约感觉身上的病和失去记忆一事有关，可惜寻不到法子，已经有些放弃了。没成想，竟然峰回路转。
“她去哪里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睡梦中没听到报时，昏沉得厉害。不对，没听见还是根本没有报时。
古岁来摸我的额头，她的手好凉：“你的身上怪热的，你不会是热醒的吧？奇怪，没有发汗啊。”她拧了浸了凉水的巾子给我，“你说若若小姐啊，她去外面找鱼了，你做梦说想喝鱼汤。现在过了五时有一会儿了，再过会儿也该是晚饭的点了，若若小姐说叫我好好待房间里，晚饭的事她会解决的。”
“她中午还寻了吃的回来，剩下的在床头柜那里。”
床头柜上放着一些水果和饼子，饼子早就凉了，水果好好的。
我接过巾子，擦了脸和脖子，身上并未感到热，汗一点没出。
至于鱼汤，做了什么梦，不记得了。总是如此，醒来后梦似流水，梦过无痕。
“她出去多久了？外面不安全。”
话音刚落，有人踢了踢门，古岁揭开猫眼看了看，很快打开了门：“说若若到若若到呢。”
门被打开，窥见一点黄色衣袖，红色裙摆。等古岁挪开了大半身子，才看见她端着大盘子，上面是几个菜，手上挂着系着绳子的桶。
我连忙起身帮忙，难怪她踢门，根本没手敲门。
她见我已然醒了，面上露出喜色：“你醒了！你没吃午饭，坐那儿吧，我们两个可以的。”
外面的天暗了许多，她进来和古岁飞快把盘子放在桌上，木桶打开，我凑近一看，白花花的大米饭。
盅里的东西闻味道不像鱼汤，倒像鸡汤，掀开一看，鸡汤无疑。半只老母鸡剁成块，加了蘑菇、竹笋煨了许久，好香。旁边一个荤两个素，炒鸡蛋和不认识的菜。
“鱼我没找到，找到了你的两只鸡，给你煲了鸡汤。鱼汤嘛，等咱们出去了……我不太会做鱼汤，回头请你们去我家做客，我家里有个人做鱼很好吃。”
碗筷在另一只手臂上的木桶里挂着，里面还放了几条巾子。
“这也太辛苦了，我就不该待在屋子里的。”古岁拿起木瓢殷勤给我们盛饭，“大功臣若若小姐，请用。我们的病人皎皎小姐，请用。”
若姑娘不着急吃饭，先关了门：“天黑了，回来路上背后凉飕飕的。”
天黑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我有些担心：“吃完我们一起去把东西放回去吧。”
“好嘞，皎皎小姐。”
“好啊好啊，你们洗碗我看着。”
是了，吃完需要洗碗。
“若若小姐你放心，包在我们身上了。”
我跟着点头，众所周知，做饭的人不用洗碗。
她们两个不动筷子，四只眼睛看向我，沉默一瞬，我默默拿起碗筷：“吃饭吧，别看我了，看我不如吃饭。”
若姑娘长着一副不怎么会进厨房的模样，做的菜怪好吃的。饭嚼着，应该水放多了一点，软绵绵的。
不论如何，若姑娘，非常好的姑娘！
为了透气，向着海那面的窗子微微开了一些。能看见天逐渐变得漆黑，我们吃饱喝足后，天上的一弯月皎洁地悬在夜空之上，无声凝望人间众生。
我打了个寒噤，若姑娘唤我回神：“许小姐，你的身体有感觉好一些吗？”
“好了许多，现下头脑清明，身子也不难受了。”
“那就好，我们去放碗筷盘子这些吧。”她理了理衣裳边的褶皱，带上了一把刀。
秉持不浪费的理念，四盘菜被我们三个清扫一空。
“白天听到外面有人吵架来着，你当时在睡觉，我没出去看，若若小姐出去看了。”
“是哦，当时正巧打算找吃的，顺带看热闹。”
“怎么讲？”
“距离有点远，我听不清吵了什么，让若若小姐说吧。”
“为了两条鱼，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鱼，分赃不均？哈哈，这么说好像不太好。”若姑娘眉眼弯弯，我却没有从里面感受到任何看热闹的喜悦，她察觉到我无恶意的探究，坦荡看着我，“后来我去找鱼，发现船上并没有鱼。”
我的汗毛立了起来，她盯着我的眼神一瞬间变了……不，她是在看我的身后！
我一回头对上一张扭曲的脸，一只手将我用力往后一扯——打翻的木桶和摔碎的瓷碗响在耳边，古岁和我一起被若姑娘扯到了一边。
长刀出鞘，一颗头颅落地。
古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啊？怎么……”她站定回头才看到地上覆满鱼鳞的人脸，“我踹你老爹的！什么东西啊！”
另一只重新扑过来，地上人首分离的那只颤巍巍站起来，脖子上没有流出血，流出了一种青色的液体。它滚落在一边脑袋，诡异的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扭成了一条鱼。
“白天争夺鱼成功后，吃了鱼的两个人。”若姑娘冷不丁来了一句，她的面孔在夜幕月光下，浮现出一丝悲悯。
很快，悲悯消失了。
鱼渴求的“水”，是人的鲜血。
出房门时若姑娘带上了刀，我下意识带了伞剑出来背在身后。她的左手因为有伞剑遮挡，没有受伤。右手背上赫然一条抓痕，方才拉我们的时候被怪物划破的。皮肉外翻，血渗透了出来，滴在木板上。
那条鱼飞快地蹿到那处，舔舐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渴死了。
恶寒涌上心头，心中警铃大作，我们三个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古岁拿出袖中的匕首直接插在鱼身上。鱼被钉在木板上，没有挣脱开。
“有用就行啊……”古岁忍住反胃，另一只袖中匕首也被她掏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向着你们的房间跑！”
房间或许是安全的，我们跑回去……
“传闻中勿听鸟食人鱼，我的伤口需要找到它。”若姑娘向古岁伸手，“匕首借我一下。”
古岁把匕首扔给她，她神情痛苦，手下动作利落，割下了被人鱼指甲划伤的地方：“你们没有受伤，赶紧回房！”她把匕首扔回给古岁。
“不行，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丢下一个对我有恩的人，做不到。
“就是啊，咱们一起找一起找！先进屋啊，它们追上来了！”
“走，先进屋。”
我拉着她进了屋，古岁垫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立马反锁，随后掀开猫眼观察外面的状况。
不用通过猫眼看状况，我能听见那种锐利指甲刮门的动静。
一时间除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屋内没有人没讲话。
伤口有所变化，几不可查的变化，貌似变得……变得漂亮了一些？肉变得晶莹剔透一些可不是漂亮？啧，惊悚才是。
若姑娘对我们摇了摇头，示意暂时不要出声。她坐了一会儿，拿出一包粉末倒在伤口上，做了临时包扎。她活动了一下右手，起身去窗边。
“你们来看窗外。”
月光如水，融入海面，波光粼粼中游荡无数条红鱼。再抬头看，弯弯月牙成了一轮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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