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呼呼就不会痛了

“迟池!迟池!抬头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宋旭灼蹲在迟池面前,用手拽他捂着头的胳膊。

迟池别着力使劲不让他看,一颤一颤的,像是哭了。

宋旭灼急坏了,刚才那一下,玻璃台面都裂开条缝,迟池头上的伤应该很严重,他想看看伤势,又怕强行拽迟池伤着他。

宋旭灼有点不知所措的蹲在迟池面前,他没哄过人,不知道拿迟池怎么办,他试着放轻声音对迟池说:“乖啊,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咱们去医院好不好。”

迟池还是埋着头不动。

宋旭灼看到有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面前的人干劝劝不动,看这架势今天非得在这儿把血流干不可,要不报警?不行,这穷乡僻壤的,等警察来都什么时候了。

宋旭灼想得大脑宕机后,做了个决定。

他伸手搂住迟池的腰,将人从柜子里拽出来,趁迟池没反应过来,拖着他的屁股一把抱起来扛到肩上,准备把他抱出去。

宋旭灼感觉抱着的人浑身僵住,随后开始挣扎。

“放我下来!”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

“终于肯张口了?嗯?”宋旭灼不理他,手上用力更甚,拧着眉问道:“你们村医院在哪儿呢?”

问完他就觉得自己多余问了,这地方能有医院吗?

“你放我下来!我不去!”迟池还在奋力挣扎。

“啪!”宋旭灼一巴掌拍到迟池屁股上,迟池瞬间不动了,“老实点!本来脑门儿上就有个大口子,一会儿再把脑浆晃匀了!”

迟池本来就头疼犯晕乎,又被宋旭灼打了一巴掌,心里突然泛起股委屈。

他捂着头上的伤口,趴在宋旭灼身上不动了,任宋旭灼把他往哪儿搬。

宋旭灼见怀里的人又不吭声了,叹了口气,自己不知道上哪儿能看病,打算先带迟池回姥姥家,他加快脚步朝姥姥家跑。

从刚才男人出来到现在,他都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但心里对男人的身份也有了些猜测。

宋旭灼心里猜想着,就感觉肩上传来一股震感,迟池又哭了。

眼瞧着人在自己怀里哭了,宋旭灼焦急地哄:“别哭了别哭了,我带你去包扎哈,你忍忍。”

耳旁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晃得我想吐……”,说罢就干呕了一声。

宋旭灼赶紧把迟池从身上放下来,真服了自己了,人头上刚磕伤,自己就把人头朝下扛着跑,人能不恶心吗。

迟池刚被放下来,就撑着路边的树干呕,宋旭灼打眼一看,迟池一张小脸儿煞白。

宋旭灼这愧疚心一下上来了,扶着迟池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太急了,没想太多就……”

迟池知道宋旭灼是为了自己好,没说什么,从刚才起他就觉得恶心想吐,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之前他身上或者都被磕伤,一般自己捂一会儿,等血停了就拿清水擦擦,然后等伤口自己结痂掉落。

他从不去村里的卫生所,他知道自己只要去了,让村里人知道自己的伤,就会被他们当做话柄唠一整天。

他不喜欢这样。

可今天的伤口似乎格外深,血一直止不住得流,他也很痛。

迟池转头看向宋旭灼,张口说道:“不去卫生所。”

迟池一张脸上遍布血迹,嘴唇脸色都惨白,任谁看都觉得形容可怖。

可宋旭灼却不觉得,他看着迟池脸上凌乱的指痕,额头豁开的伤口,哭得红肿的眼睛,眸中含泪看着他,他心底涌起一股情绪,他想要把迟池抱入怀中,将他眼角的泪水、脸上的血迹,一点点舔舐干净。

他是不是疯了。

面前的迟池身形突然一晃,把宋旭灼拉回现实,他赶忙扶住迟池要摔到的身体,打横抱把人抱起来。

“好好,不去卫生所。”宋旭灼明白迟池的小心思,“我带你去我姥家。”

他知道迟池不想让人看见他这副样子,然后成为大家的话题,就像迟池不愿意让他知道有关于自己的所有私事一样。

迟池嗯了一声,拽着宋旭灼的衣服,把脸埋进他怀里。

宋旭灼抱着迟池,小心的避开村里大爷大妈的聚集地。

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门口,他先探头看院里,没有来找姥姥唠嗑的,他才放心的进去,大喊着姥姥:“姥!出事儿了!快出来!”

他姥听见喊声,小跑着从屋里出来,“怎么了?”

姥姥刚出门,就看见了宋旭灼怀里抱着的人,她面色一惊。

“迟池让人打了,头破了个口子一直流血,姥姥你快帮忙看看!”宋旭灼跟着姥姥脚步走进自己屋,把迟池放到床上。

迟池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他感觉恶心难受。

“小池啊,你爸是不是又打你了啊?”姥姥声音带点颤,“造孽啊!”

迟池看着姥姥发抖的手摸在自己头上,带着心疼,他感到一股委屈洪水般涌来,冲垮了他内心的防线。

他哭出声来。

“好疼……”眼泪成串涌出,划过迟池脸庞,打湿了枕头。

“好孩子,哭吧,哭过了就不难受了。”姥姥伸手给迟池擦泪,“我去拿药给你包上伤口,灼灼你陪着小池啊。”

宋旭灼点头答应,在姥姥转身出屋后翻身上床,躺在迟池旁边,撑着脑袋看他。

“很疼吗?”宋旭灼凑近看迟池头上的伤,“疼了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骗人。”迟池抽泣着反驳。

“没骗你没骗你,我怎么会骗你呢。”宋旭灼用嘴轻轻吹向迟池的伤口,“每次我磕到,我妈就这么对我的,呼呼就不痛了。”

伤口被吹的凉凉的,迟池好像真的觉得不痛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吹气有没有用,因为没有人对他这样过。

从来没有人在他哭的时候帮他擦去眼泪,也没有人在他痛的时候给他吹伤口哄他,只有一个人一直对他说,忍忍吧,他可是你爸啊,忍忍吧。

于是他就这样,忍了二十年。

宋旭灼伸手揽着迟池,回想着他小时候他妈哄他的样子,用手轻拍着迟池,轻缓地对着伤口吹气。

垂眼看去,迟池睡着了。

姥姥提着个小箱子进来,是个小医药箱,宋旭灼妈妈准备的,防止老人在家有个磕碰什么的。

姥姥把箱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来碘伏药粉和纱布,宋旭灼示意姥姥轻点,姥姥了然。

涂药的时候,迟池眉头轻皱,无意识哼哼两声,但没醒过来,他累坏了。

姥姥把药收好,出了屋外,宋旭灼起身把门带上,在后面跟着,他有一堆问题想要问。

姥姥似乎是早就猜想到了,已经搬了两把凳子放在院里。

宋旭灼来不及坐下就张口:“他爸经常这么对他吗?他妈妈呢?”

“小池这孩子从小就可怜,”姥姥缓缓道来,“他妈妈在快生的时候跟着野男人跑了,结果没跑出村就生了,他妈把他生到村里水池子旁边,然后就跑了。刚生下来的小家伙使劲得嚎啊哭啊,大伙很快发现了他,这才活了下来,再晚一会儿,就得被野狗给叼走。”

宋旭灼听得一愣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

“小池他爸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酒蒙子,小时候就打他娘,结婚了打老婆,老婆跑了就打孩子,经常把孩子打的半死不活。”

“没人管吗?报警啊!”宋旭灼听的激动,他已经能想象到幼小的迟池在面对醉酒父亲殴打时,有多害怕,有多绝望。

“清官难判家里事啊,谁也管不了。”姥姥叹气,不再多说了。

宋旭灼却依旧情绪激动,从小到大受尽宠爱的他,别说遭遇这种事了,身边他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所以,当家暴第一次真正发生在他面前时,他只觉得愤怒。

“那就我来管!”

宋旭灼不想再看到今天这样的迟池了,他只想看到迟池板着小脸瞪他的样子,想看到迟池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想看到迟池笑起来的样子,而不是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迟池。

“灼灼啊,有些事我劝你别去管,也管不了。”姥姥知道宋旭灼的想法,“等你以后走了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

“那我带迟池走,我管他一辈子。”宋旭灼没多想,脱口而出。

姥姥不再说话了,只是叹气。

宋旭灼想法却很简单,等到时候他回家,可以带上迟池一起,到时候让爸爸给迟池随便在公司安排个职位,让他在城里上班,再不回来了。

再不济,如果迟池不想去工作的话,他就给迟池转一笔钱,随便他干什么,只要能让迟池远离这里。

宋旭灼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能想出来这样完美的计划。

身旁的姥姥不再说什么,起身去准备午饭。

宋旭灼看手机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胸口处有摊血,颜色有些发棕了,应该是刚才抱着迟池时弄上的。

他起身进屋,看到迟池还在床上睡着,呼吸平稳。

宋旭灼换上身干净衣服,看了看迟池一身的血迹,在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运动装放在床尾,等迟池醒后让他换上。

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迟池比自己瘦小那么多。

他把空调打开,调到26°,又轻手轻脚给迟池肚子上盖了个小毯子。

突然看到迟池伤口上的纱布,他脑袋里想出个注意。

他在行李箱里翻找一阵,找出了跟油性黑笔,对着迟池动起手来。

做罢,宋旭灼看着自己的作品,表示很满意,带上门去院子里了。

宋旭灼坐在炉子前烧柴火,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迟池父亲都这样对他了,他还不离开?

如果是宋旭灼自己的话,他肯定先打的对方还不了手,然后直接从这儿离开,等以后这个人渣父亲老了病了再回来,把他锁屋里天天早上起来就先去扇他几巴掌,骂几句老不死的,然后不给他饭吃,让他悔不当初,或者把他锁在猪圈,让他天天跟猪抢主食吃,再让他明天晚上忏悔自己的罪行。

哼哼,对待人渣就要用这种方法嘛。

宋旭灼越想越爽,内心已经幻想出一百零八个报复迟池人渣父亲的方法,他扒拉炉子里的木柴,让里面的火烧的更旺些。

他正想着,就听见远门外啪嗒啪嗒一串脚步声,一个黄色小身影窜了进来。

毛毛一进院就看见了宋旭灼,直奔着他过来。

“嘿,你小子,现在你才回来,跑哪儿野去了?”宋旭灼摸摸毛毛狗头。

毛毛滴溜个大眼珠子看他,哼哧喘气,也不回答。

不过也就不能回答他是了。

宋旭灼可不觉得,他还自顾自对着毛毛说话,“迟池今天受伤了你知不知道?你个没良心的还顾着在外面玩,人白瞎喂你火腿肠了,你个小白眼狼。”

毛毛也没搭理他,扭头上水龙头边的水盆处喝水了。

宋旭灼算是发现了,毛毛跟迟池一个样子,听到不爱听的话就不搭理他。

真不知道谁才是主人。

毛毛喝了几口水突然停住,扭头看向他身后,尾巴螺旋桨似的疯狂转动。

宋旭灼顺着看向身后,东侧屋门打开了。

迟池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的是他放在床尾的运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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