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密室

林政给的信息就到这里,在明井辉介被接到A区之后的生活,贫民窟的人是不知道的。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明井辉介母亲的死,绝不是意外。

她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由于F区的死亡率很高,所以尸体基本不会被解剖,而是勘察现场之后直接下定论。

负责该案件的警察在一个小时之内就确定了她是由于饮酒过量导致的酒精中毒死。

多么熟悉的情节。

总之,明井辉介的母亲被邻居凑钱草草出殡下葬了,这件事也传到了明井辉介本人的耳朵里,但他知道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没有人认为他应该参加,没有人认为他应该和贫民窟的那些人再扯上关系了。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继续生活在A区的高管家里,除了每日在学校上课之外,业余也会去酒吧打工,活得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学生。

我看完那些资料,感觉心底有些东西堵堵的。

林广司敲门进来,手里捧着药,只看了我一眼就问:“心情不好?”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起面前这位和我手上有一样的资料,终于找到了可以交流感想的组织:“你看完林政给你的资料了没?”

“嗯。”他把装药的托盘放下,示意我趴下。

我趴在床上,把平板倒扣在一边:“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您的伤这两天就会好得差不多了,这周内就能出门。”

“我是说关于明井辉介!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林广司将药膏在我背上揉开,不紧不慢地回答:“您也出身F区,您觉得自己可怜吗?”

“……我以前觉得自己太可怜了,简直是天上地下宇宙无敌倒霉蛋。但是认识了林政……认识了明井辉介,我又忽然觉得,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从小到大,虽然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多半买不起,但总还有个盼头,万一哪一天攒够了钱就能买了呢?而林政,他守着金山银山,却连多看一眼喜欢的东西都不行。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给我,我肯定会被逼疯。还有,他爸动不动就拿皮鞭抽他,这点他跟我其实一样惨,硬要比的话我比较惨,因为他被打总还是有理由的,我却会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理由挨打……”

我想了想:“还有,林政喜欢明井秀美,但是因为是商业联姻,所以即使他再喜欢对方,一旦牵扯到利益,该退婚还是得退婚。他的□□是自由的,但灵魂好像被锁在高塔里。他和我不一样,我的灵魂野蛮生长,□□却陷在沼泽里。”

林广司没说话,静静地听我说。他真是个绝佳的听众。

“还有还有,明井辉介这个人,我只见过他一面,说实话,我看不透他这个人,怎么会有人听到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不伤心呢?就算我的妈妈对我那么坏,如果哪一天告诉我,她死了……我还是会难过的。这跟我恨不恨她没关系,就好像……恨她能让我感觉自己至少还活着,如果她死了,我跟世界的联系就又少了一个。”

我信马由缰地聊着自己过去的生活,聊着我和妈妈之间的恩怨,甚至聊到了爸爸的死。

“您是说,您的父亲在地下室自杀了,并且,你把门封了起来,以防止你的母亲找到他?”林广司抹药的手一顿。

“……我真的很害怕妈妈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殉情的。我不想失去妈妈。”

林广司沉默了很久,忽然说:“不对。”

“嗯?”

“少爷曾经回过那个地下室。他告诉我说……”

我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广司。

他避开我的视线,轻声道:“您父亲的尸体,不在地下室的深处,而是倒在出口。”

我的心跳骤停,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在这晕眩中,我听到林广司说:“您的父亲,当年并没有死。”

我愣愣地趴在那里,忽然之间,泪水流了下来。

林广司将手擦洗干净,又拿了张纸擦去我的眼泪:“您不必为当年的事情感到愧疚。您的父亲死去,对您的家庭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没有死,你们的麻烦就不会结束。”

“我不明白。”我有些崩溃,“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说他死了比活着好?什么人才会死了比活着好?是坏人!爸爸他……虽然绑架了林政,虽然有时候会打我,但是他不喝醉、不打人的时候……是个好爸爸,他还会给我带好吃的回家,会带我和妈妈出去玩,他会——”

“宗雅小姐。”林广司打断了我,面上甚至带了点悲悯,“就普世价值观来说,您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好人。而且,少爷因为他长达半年的绑架和折磨,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并且因此毁掉了一生,我认为您没有必要为您的父亲开脱。再说下去,是对少爷的冒犯。”

“你在说什么?”我摇了摇头,“林政怎么会有心理障碍?又怎么会毁掉一生?他不能继承林氏集团,不是因为他生理上的缺陷吗?”

当我问到这个问题时,林广司仿佛意识到失言一般,紧紧地闭上了嘴。片刻后,他把药瓶收拾干净,起身:“今天的药已经上完了,趴半个小时,等药干了之后才可以自由活动。”

“林广司!”

我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你还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林广司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站得远了些:“晚安。”

他抛下我离开了。

我愤恨地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但柜子上的台灯与桌面牢牢固定在了一起,根本无法移动。

我用力打了一下台灯,即使知道自己的手会痛,也想通过破坏些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愤怒与不安。

就在台灯被我拍打的瞬间,转了个小圈。

我灵光一闪,按住台灯的灯罩,缓缓地循着方才的方向转了个圈。

对面的电视墙无声移动,缓缓地转开,背后出现了一个黑暗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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