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点点头,“今日早朝我听见镇国公已经启禀陛下东宫谋逆案已经结案,三弟他也已经签字画押,不过好在陛下慈悲,三弟是秋后问斩。”
听到这里,沈芷卿脚下已然站不稳,然后又想到同在狱中的沈星泽,“二伯,那我弟弟呢?”
“星泽他......”二伯顿了顿,“他被判流放南疆。”
“南疆?”沈芷卿嘴唇微扯,“那蛮荒之地,我弟弟怎么受得住?”
“好侄女,这事已经定下来了,没有转圜之地,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们,至于他受不受得住,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他语气冷淡,仿佛那个人不是他亲侄儿一般。
说完,沈母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沈芷卿连忙上前扶住了母亲,“娘!”
沈母借着女儿的力勉强站直了身子,脸色却苍白了几分。
“那我们这些家眷呢?”
二伯眼睛微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尽数罚没教坊司......”
沈母听完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直直地晕倒在了沈芷卿的怀里。
沈芷卿紧紧抱住母亲,只感觉母亲的身子迅速失去了温度,手上传来的是刺骨的冰冷。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宅头顶的天空,此时残阳刚好挂在天上,那背后的云撕开了阵阵裂缝,风从中呼啸而过,刮得她脸生疼生疼的。
这个冬日,好像异常难熬。
沈芷卿咬牙说道:“谢二伯,我们知道了。”然后沈芷卿向一旁站着的桑甜使了个眼色,桑甜立马心领神会引着二伯离开了。
沈芷卿将母亲小心翼翼地扶到里屋以后,又吩咐福来去将王大夫请来,然后差人悉心照顾,自己则守在母亲身旁,一刻也不敢离开。
等待的时间异常难熬,等到王大夫到的时候已经入夜了,风越来越大,呼啸着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窗户。
“王大夫,你终于来了。”沈芷卿看见王大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沈二姑娘,让我先给沈夫人把把脉。”王大夫说完就放下药箱,快步走到了沈夫人的床边,伸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一时间,屋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但是王大夫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上次来给沈夫人看病的时候,她还面色红润,短短半个月病情居然恶化得如此之快。
“沈夫人这是......”王大夫欲言又止。
“娘刚刚受到了一点刺激。”沈芷卿连忙回道。
王大夫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沈夫人这是沉疴旧疾,又急火攻心,我已无力回天,只能尽力一试。”
“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沈芷卿听闻此言,膝盖一软立马跪了下来,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王大夫长叹一声,开始给沈夫人施针,“这针下得猛,熬不熬得过就要看沈夫人的意志力了。”
随着一针一针落入沈夫人的经脉中,她的眼皮微微颤抖,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沈芷卿燃起了希望,拖着发软的双腿,踉跄着朝前面扑去。
“卿卿......”沈夫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娘!我在这里!”沈芷卿双手紧紧握住母亲渐渐冰冷的手。
“你,你......要活......下去。”沈夫人的话断断续续,居然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沈芷卿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母亲的手就突然从自己的手里滑落,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的仿佛没有一丝遗憾。
屋外,一道又一道惊雷炸响,震得窗户也嗡嗡作响,随后雨点稀里哗啦地砸了下来。
沈芷卿愣在原地,眼神空洞。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夫人!”桑甜哭喊着上前,被王大夫拦住。
“让她们娘俩好好告个别吧。”说完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沈芷卿怔怔地坐在地上,间隙还婆娑着母亲的脸。
外面的雷声却越来越大,大的沈芷卿浑身发抖。
她幽幽看向身后,声音沙哑,“桑甜,我害怕......”
“小姐,我在这里。”桑甜守了一晚,终于上前抱住了沈芷卿。
沈芷卿埋头在桑甜的怀里,“打雷了......”
桑甜下巴抵着她,语气十分温柔,“小姐不怕,我陪着你。”
沈芷卿紧紧抱住桑甜,每每落下一声雷,她就抱得更紧了。
在桑甜的陪伴下,她终于熬过了这个雷雨夜。
天将亮时,沈芷卿吩咐福来处理母亲的后事,自己则是梳洗一番后,穿上了最艳丽的一件红衣,还化好了细致的妆容。
“桑甜,走。”她收拾妥当以后,看向桑甜。
桑甜不明所以,“小姐,我们去哪里?”
沈芷卿抬头看了一眼雷雨夜后澄明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诏狱。”
桑甜愣了一下,然后叫上已经备好马车的小厮。
就在两人马上要出门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圣旨到!”
沈芷卿心中一沉,从马车上下来。
那海公公摊开手里黄色的圣旨,尖着嗓子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谋逆,太傅失察,沈府男丁流放南疆,女眷没入教坊司。”
海公公宣读完圣旨,沈芷卿整个人脚下一软,直直跌坐在地。
随后,她定了定心神,朝着圣旨的方向俯身,“谢主隆恩。”
回完话,海公公身后的官差便一拥而上,将府里的人全部拿下。
沈芷卿看着自己这一身华服,心中一阵苦涩。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押送她和桑甜还有一众女眷的官差将人押送到了一栋奢靡之极的建筑前面。
这教坊司沈芷卿没有去过,但是也有所耳闻,平素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与寻常的烟花之地不一样。
沈芷卿迈进了大院,才发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雕梁画栋,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空气中的脂粉味和酒味混合之后融成一股让她恶心至极的味道。
如此繁华之地,却是世间最为下作之地。
沈芷卿忍着恶心一步一步地朝里面走,最后来到了一座气派的主楼前面。
海公公走在最前面,押送的官差紧随其后,当看见春四娘出来迎接的时候,海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
“春四娘,人都在这里了。”
被唤作春四娘的老鸨年纪不算大,三十出头,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得知有新人来了,她连忙堆着笑迎接官差。
春四娘那一弯秋水的眼睛一一扫过这些沈府的家眷,最后眼神落在了沈芷卿身上。
眸子猛地一亮。
沈芷卿本就肤若凝脂,今日这红色更是衬托的旖旎万分。身
摇曳的身姿下,是那盈盈一握的柳腰,不过更**的是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只一眼,怕是就沉沦了去。
春四娘看得入了神,嘴角也溢出令人回味的笑容。
半晌她才转过头,笑盈盈道:“海公公,这次的人不错啊。”
海公公冷哼一声,“当然,这可是沈太傅的掌上明珠沈二姑娘。”
说完春四娘再次侧目,眼露惊讶之色。
原来她就是名满上京城的沈二姑娘?
果然绝色。
“海公公辛苦了。”春四娘笑着说道,然后往海公公的手里塞了几锭银子。
海公公神色淡定地将银子往怀里一放。
“春四娘,既然人已带到,那我就先走了,不耽误你做生意。”
“哎呀,海公公你哪里的话,包间已经备好酒水,进来歇一会儿?”春四娘一边说一边将人往里面引。
海公公嘴角微勾,“谢了,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说完就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等人一走,春四娘眼里的笑意便消失了,而是踱步来到了沈芷卿的面前。
她的眼神冰冷了几分,“我还听说沈二姑娘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沈芷卿冷冷说道:“许久未练,已经生疏了。”
在这个地方,自己断不会用这些手段取悦男子,有辱斯文。
春四娘知道她是不肯,不过倒也不气,而是笑着说道:“脾气倒是挺倔,你这样的女子我也见多了,起初都是这样的。”
说完她又踱步来到了桑甜的身边,右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这随身的丫鬟模样也不错,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定能讨男人的欢心。”
沈芷卿一把扯开春四娘的手,“有什么冲我来,别打她的主意。”
春四娘收回了手,“好好好,你们这些高门贵女就是矫情。”
沈芷卿死死盯着春四娘,自从自己入了这教坊司,她也没有想过完好无损的出去,只是每每想到求死,耳边却是母亲临终的那句。
“你要活下去。”
这世道,让女子怎么活?沈芷卿不知道。
春四娘斜睨了沈芷卿一眼,“既然你矫情,晚上就饿着吧。”
晚上,所有的女眷都被安置好了,虽然是罪臣家眷,但是皮相家世都不错,作为教坊司的姑娘,也没有太过严苛。
晚餐还是清粥小菜打发了去,顺便还耳提面命地教导了一番。
只有沈芷卿一个人被关在了暗室。
这是老鸨惩罚不听话的姑娘之地,整个房间黑黢黢的,除了放饭的时候,那小口子能透过一丝光亮以外,其余时候都被暗无天日的黑暗笼罩。
而今晚,沈芷卿是连晚饭都没有的。
黑暗中,肚子饿的沈芷卿脑袋发昏,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送饭口突然被打开,一丝光亮瞬间灼伤了沈芷卿的双眼。
“谁?”
不过那里却没有回应,只是放了一个馒头在那里,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
沈芷卿接过馒头和小纸条,揉了揉眼睛,上面写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芷卿不知是何人所写,只是看着手里的馒头,还是热乎的。
她没有想太多,一口啃下。
是啊,父亲尚在大牢,弟弟在流放途中,宁远哥哥还没有回信。
自己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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