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三千军马,失去飞天朱雀,宛若案上鱼肉。
很快,慕容军大胜。
战终后,满地狼藉。
烽火遗留处,阮双锦滞留战地中,开始拆卸机关。
这架击落的机关朱雀,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无论叛国之敌孰真孰假,她都必需从这架机关上,寻得生机。
她右手带伤,动作并不便捷,但缓慢的进程,有助她回忆父亲初稿乃至终稿的细枝末节。
其实,母亲曾想将她教养成闺阁女子,阮双锦自小学的便是琴棋书画。
可她受父亲和兄长影响,更加热络机关术的研究。
兄长很爱炫耀自制模型,实则九连环都解不明白,她觉得,自己比兄长更应该继承家族传承。
父亲研发失败的半成品,大多堆在库房,她时常与兄长攀比,看谁能将那堆废弃物拆卸重组更迅速。
就在去年,二人还轻重不知的捣鼓机关术,一度掀翻过后花园,殃及过满池鱼。
在灰头土脸被父亲母亲责骂时,兄长便会毫不犹豫承担所有罪名,将她摘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眼眶濡湿。
阮双锦定了定神,一抹眼泪,攥紧了小石子,沉心铺地,开始分解朱雀机关详细构造。
慕容军任务在身,俘虏一众北燕军,随后重整队列,急促行军。
慕容戈见阮双锦仍然沉浸在那堆损坏的朱雀机关前,上前将她提起,送上马背。
阮双锦动身便要往下跳,慕容戈翻身上马,压住她的肩肋,将她牢牢困住。
阮双锦急促道:“请求将军,容我拆解这架机关!”
“你又要搞什么把戏?”
“我兴许能找出破解机关朱雀的办法!”
阮双锦知道,虽然玉石俱焚的计划获得了成功,但这个方式对军队损伤极大。
此番作战,几名敌军操控明显不够契合,朱雀庞大,盲点居多,一时没能针对焚身扑来的将士做出反应。
但多来几回,这个计划便很难成功完成。
她相信,慕容戈若当真不愧战神之名,必然能够察觉到此事弊端。
“不行。”慕容戈神色肃穆,竟一口否决。
“我不会耽误太久,一天,不,一个上午。”
“行军紧张,片刻不得耽搁。”
见他不肯松口,阮双锦心内急躁,不管不顾,冲他虎口狠狠咬下!
然而慕容戈迅速抽手,反手捏住她下颚。
阮双锦目光紧迫又凶狠,牢牢瞪着困在身后的男人。
慕容戈却忽视她那欲同归于尽般的目光,向将士下令道:“带上那堆破铜烂铁,一同上路。”
“是!”
随后,慕容戈猛然松开她的下颚,冷道:“看在你没有趁机畏罪潜逃的份上,此番不予计较。”
阮双锦心下一松,揉了揉捏痛的下颚。
她紧盯着将士们将机关朱雀腾挪,装上辎重运车。
本想要道谢,可想到对方并不稀罕,于是又闭上了嘴。
慕容戈并不信任她能找出破解的办法,之所以带上带上这架朱雀,是为了交给军中火器营,包括精通机关术的工匠。
阮双锦一路想尽办法凑进拆解朱雀机关的工匠人群中,时不时上手帮一把,日夜痴迷不可自拔。
她的身份极其招嫌,好在是个女子,虽被明里暗里嫌弃,倒没被人揍上一顿泄愤。
将军有意默许她的旁观,诸位工匠便不好多言。
三日后,慕容军抵达淮远城,此地距离定山关,仅余三百里。
彼时的阮双锦,已经旁观兼辅助,完全拆解了那架烧的破破烂烂的飞天朱雀。
她盯着所有拆卸下的部分,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这架朱雀,的确是自父亲图稿中诞生。
只是,却似乎集合了多个版本。
创造机关术的阮家祖师爷,本意是兼爱仁善。
可家族传承至今,机关术却越发霸道。
这并非违背组训,父亲本意却与其殊途同归。
父亲曾说,阮氏所图,不是为了造就利器征战天下,更不是为了以战止战。
而是为了用证明王朝强大,为霸道休戈,令敌生畏,不敢侵扰。
从此战争终结,便不会再有伤亡。
祖训父言历历在目,阮双锦陷入无尽迷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事实。
拆卸工程既然结束,那群工匠便对她不再留情,推推搡搡将她驱赶走。
他们对她有意防备,关于针对这架利器做出反击的计划,绝不会在她面前泄露半分。
不过,她已经知道,该如何破除朱雀机关。
机关朱雀运转核心运转齿轮藏在中腹,唯独左翼有组支架齿轮,在运转中暴露出来。
它看起来完善,实则仍旧有缺陷,为促使机关术更加灵活的削减风力,左翼组装的部分无法藏起。
而在阮氏提供军营的历代机关术中,有一项迭换代旧机关,赤练机关术。
赤练擅绞,只需稍加改造重弩,合并赤练,射中左翼支架,赤练便会发动锁绞,左翼一旦损失支撑之力,必会失衡坠落。
她在心间暗暗盘算,如何利用破解方法,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正值踌躇之际,面前走来一名将士,此人手里拿着一根套头绳索,上前便勾住阮双锦脖颈。
“为何捆我?”
“押你上路。”
“上路?不是要去定山关?”
“去什么定山关,此地离京城最近,将军吩咐,要我等即刻押你回京!”
阮双锦心底一沉,入京后首要面临的是三司会审,他们不懂机关术,更不懂什么是战争,即便她说出了办法,届时也许还会被窃取计策邀功。
还不到时候,她绝不能离开!
“等等!可否容许,我向将军辞行?”
“嘿!我说,你一个通敌余孽,还敢向将军辞行,将军不掐死你真是你福大命大造化大!”
那将士不耐,拽了一把绳索道:“赶紧走,别磨蹭!”
绳索一紧,拉的她猛的一绊,阮双锦顺势倒地,待将士回头,她猛然抓起一把土,起身时一挥双臂,冲着那将士眼睛便撒过去!
将士双眼受痛,手下忽而一松,阮双锦趁机钻出绳索转身便跑!
“妈的!敢逃,老子非打断你的腿!”
阮双锦当然不是要逃,她拼命狂奔,直冲向不远处议事营帐!
帐外立着两名将士打守,她尚未近身,长戟便合起拦在帐前:“站住,议事重地,闲杂人等禁入!”
身后将士追的紧,她并未驻足,打守将士对一个弱女子没过多提防,只见她一个矮身,穿过长戟,一头闯了进去!
追来的将士不敢硬闯,黑着脸停在帐外。
阮双锦闯的急,眼前忽然一黑,闷头撞进一个怀抱。
下一刻,双臂猛然被人捉住,将之狠狠压跪在地。
“......你又准备搞什么。”
耳边听到熟悉的浑厚声线,困双臂桎梏骤然松开,只见慕容戈立直身子,抱拳致歉意道:“竖子无礼,王爷恕罪。”
闻言,阮双锦有些出神。
她讶然抬头,看清冲撞的眼前人。
是个青年,约摸二十有三,气度温文尔雅,穿着黛蓝色锦袍,与这方军营铁血硬汉格格不入。
他此刻微蹙长眉,手指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观面色有种病态的苍白,看起来似乎病了许久。
当朝隶属天家的王室,只有一位,平靖王陈知浔。
平靖王乃先帝最小的儿子,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历来权争险峻,但凡皇家子嗣,无不垂涎高位。
圣上对这位兄弟很是忌惮,上位之际,便将其宪制于青方郡,无召不得擅离封地。
此番北燕军虽踏破边防危及京都,但镇国之军已然出动,尤其局势越是混乱,圣上只会更加提防,担忧高位被人趁机夺势才对。
他又怎会出现在此地?
阮双锦心内一团乱麻,倘若平靖王与边南军当真有什么密谋,她撞破这个场面,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阮双锦稳了稳心神,努力冷静下来,甚至在想利用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时,却听慕容戈含怒沉声道:“还不滚出去!”
“慢。”平靖王出手阻止:“想必此女,便是阮氏余孽。”
慕容戈肃冷神色,并未回答,平靖王与她低眉相视,倒像是毋庸置疑了。
“本王寻了如此之久,还以为那些杂碎弄丢囚犯,担心本王降罪,不过信口胡诌污蔑将军,不想当真在将军营中,不知慕容将军,为何欺瞒?”
阮双锦满心疑虑,这位王爷,似乎有意在寻找她的踪迹。
慕容戈不卑不亢道:“臣谨遵圣命,只想尽快将罪女押解入京,并不清楚王爷意图,不过是尽力避免节外生枝。”
“是么。”平靖王微微一笑:“本王有话要问,保证不给将军横添枝节。”
慕容戈抱拳道“王爷尽管问,只是臣既担此任,便有护罪女平安入京之责,恕臣不能离场。”
陈知浔一哂,将军几番抗命,他却并不气恼,缓缓蹲下,与阮双锦平视。
“本王有个疑问,你听仔细了。”
这位王爷神色和煦,双眼含笑,没有分毫恶意,当真称得上一句温润如玉。
“......是。”阮双锦面上乖顺,心下暗想,他不该却对自己如此态度。
除非,平靖王与父亲之间,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阮氏一族,泄露新式飞天机关术,通敌卖国,所意为何?”陈知浔徐徐开口道。
“罪女不知。”
“通敌卖国的泄露途径,是通过何人达成,经过何手,以何种方式传递?”
“王爷不必再问,罪女一无所知。”
这件事,无论阮双锦知情与否,都不能认,更不能不认。
她早已打定主意,除了不知情,她绝无二话。
“小玲珑,你如此应答,若见得我那位毫无耐性的兄长,一定会死的很惨啊。”
听到这个名字,阮双锦脑门轰一声炸开!
玲珑,乃她幼年乳名。
她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
陈知浔向她挑了挑眉,眉眼间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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