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江黠不是读书的材料,连秀才都考了好几次没考中,把江丞相气个好歹,嫌弃与江默同学的江黠,丢了他这个“叔祖父”亲自教书的脸面,因此,江黠没有“字”。
幸好,江黠从商,做小买卖,也不在意“字”不“字”的,而且,他平易近人,总对下人们说:“莫叫我二爷,就叫阿黠,多亲切。”
看着少夫人仿佛喜欢听的样子,如磋便碎碎念了一路,关于江黠的细节。
结合江默的下午科普,对于江黠此人,邢清婵勾勒出来个大概轮廓:
“江黠”,一个活泼善言的、交好江府上下的、与江默面貌几分相似的本地年轻人。
仅仅是轮廓,不过是因为:
嫁过来十个月,秦蝉儿都没怎么见过亲戚。
新婚几日认亲太匆忙,叠加江默上京赶考,秦蝉儿对江府之外,还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秦蝉儿她一个内宅妇人,对小叔子江黠不熟悉,也算正常,那么,对于江黠的媳妇魏氏呢?
搜索了一下记忆,邢清婵更加没印象。
由此,邢清婵提到:“怎么只说江黠,他媳妇呢?是被称呼为魏氏?如磋,你给我讲讲她吧。”
如磋乍乍舌,犹豫了片刻,还是本着讨好少夫人的念头,压低了声音,简短说了几句。
江黠娶的媳妇魏氏,并非本地人士,而是江黠到外地做游商时候,突然带回来的媳妇。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魏老爷子曾与他有过生意上的交往,垂危之际,想着魏家无后,便托孤将独女托给了江黠。
两人在魏老爷子病床前成婚,仓促之际,没能通知江家宗族。
三四年前,江黠带着刚刚丧父的新媳妇回到句成县,被他父母一顿好打,骂他“不告而娶,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还告状到族长也就是江黠亲祖父处,要求不认魏氏这个媳妇。
江黠还没如何呢,魏氏却拿着他们当地衙门出具的婚书,去了族长家。
说她身份不明不便接待?
她就在族长家门口,一遍一遍念婚书,尤其将重音放在“此契由某某县官媒、某某县文吏认定,合乎律例,缔结婚姻。”
没多时,族长夫人,也就是江黠亲祖母、她的太婆婆,一脸和善出了门,亲口认了魏氏这个孙媳妇,还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不日就给孙子办喜酒,再邀大家上门热闹。”
那时节,怀德县江府这边正在为江丞相守孝,未满三年,收到了喜帖不过是送了礼,没主人家出席。
就是听说,新娘子说自己热孝在身,成婚是奉老父遗命,不宜陪着大家闹洞房,否则是不敬亡灵,吓得众人,喝了点水酒就散了。
所以,这么泼辣的外来媳妇,在宗族聚居的句成县,口碑怎么可能好得了?
偏偏,江黠爱媳妇爱的众人皆知。
本来,他借着叔祖父江丞相的余荫,在怀德县开铺子做生意,还常常回句成县看望尊长。
娶了媳妇,江黠就彻底在怀德县安家,魏氏更是不到年节,不去句成县,小两口子过的无比自在。
可惜,一年多前,两人的周岁女儿,还没起名字,被江黠母亲要去抚养,结果,没过几个月,小娃娃淹死在井中了。
据说,是孩子自己淘气,趁大人没看住,自己走到井边玩耍,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
魏氏受不得这份打击,大病一场,差不多半年多没有见人,自然错过了江默与秦蝉儿的婚事。
也就是两三月前,才偶尔出门,四邻家走动走动,没有离开过怀德县。
“二爷夫人前几回过来,就是见见夫人,倒是问起过您,夫人说您在后院养胎呢,没惊动您,所以,您还没见过二爷夫人。”如磋说到此处,会客的正堂也到了。
邢清婵不知道江默为何叫她过来见人,听了一路来客夫妻的八卦,在丫鬟撩起棉帘子,她进屋时候,环视四周,眼神自然是探究的。
正首大炕上,江默与一名年轻男人左右相邻而坐,快要头碰头了,两人面色有些严肃,暂未说话。
右手处,一溜儿官帽椅,第一张椅子上便是妇人打扮的女子,正站起身,向门边的邢清婵走来,笑脸相迎:
“嫂子,您有孕在身,天又冷又黑,还劳动您见我们夫妻,真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早就想着过府来探望您,混个脸熟,只是成天家混忙,拖到现在,阿黠方才向大哥请罪了,我也跟您赔个礼儿。”
匆匆一蹲,示意赔礼,来人又自来熟一般,伸手给邢清婵:“您身子沉吧?别嫌弟媳妇手笨,您扶着我,咱上炕坐会儿子,可好?”
屋里到底暖和,邢清婵感受到温差,不由自主舒了口气。还来不及开口打招呼,就听来人劈里啪啦说了一串,然后微微歪头,带着笑,等着搀扶自己。
果然,能到族长家门前念婚书的姑娘,嘴皮子就是利索。邢清婵心底悄悄给这人点赞,有几分合自己脾胃。
江默见了她,面色放得和暖,走了过来,温声说道:“秦氏,虽说天色晚了些,还是想让你见见自家兄弟。”
这也是重生回来的江默一点子心意。
前生,秦氏因母亲下令而被剖腹惨死,他满腹苦闷,找江黠喝酒。
他沉默着灌酒,江黠倒是一直念叨:
可惜我们两口子没关心过嫂子,她与伯母能有多少话说,想必在家憋闷。
将来,我们当叔叔、婶婶的,要给小侄子侄女们讲讲他们娘亲,都没有什么说头,嫂子走的实在是早啊。
今日重生,事情还能人为,江默应下了秦氏,要请大夫接生而非稳婆,但是论起,此地的人头熟惯,他远远不如江黠。因此,中午便打发昼夜,去请人过府,他好问问大夫的人选。
没想到,江黠带着媳妇一起来了。
他们自然要拜会母亲黄氏,被拉着听唠叨,好一顿数落自己儿子儿媳妇种种,尤其是秦氏,在母亲嘴里,都成了妖精托生的,狐媚了自己。
江默一到,听到只言片语,便冷脸冷声,令婆子们送母亲到她院落歇息,自己陪客。
弟弟、弟媳倒是懂事,劝说江默的话,都是嫂子秦氏远嫁而来,怀胎十月,十分不易,哥哥一直在京城,好容易回来过年,多陪陪嫂子,才是正理。
因此,江默想着,索性请秦氏过来,见一面亲戚。
都是年纪相仿的,说说笑笑,说不定能让她缓解一些临产的紧张。
再者,以秦氏下午对于大夫的关切,让她跟着听听,江黠的推荐,也是好的。
邢清婵眨眨眼定神,微微瞥了江默一眼,算是招呼。
再向另一侧的女子点点头,不客气地挽住她的手,边往炕边走,跟着寒暄起来:“恕我愚笨,见亲戚们太少,还认不准呢。难为您过来扶我一把,是弟媳,对吧?您闺名是?”
炕上的另一人早就跟着下炕,垂手站在地上,噙着笑,听到没见几面的秦氏言谈晏晏自如,压下了一瞬间的讶异,跟着招呼:
“嫂子,我家媳妇没惊着您吧?我是江黠,从小跟着默哥长大的。我家媳妇娘家姓魏。”
魏氏点点头,认可夫君的介绍,轻手轻脚扶邢清婵坐到炕上,将炕桌拖过来,让嫂子好倚着些。又把远一些的迎枕拿来,为她垫腰,让丫鬟们都无用武之地。
魏氏?
邢清婵才不想这样称呼别人。
方才,她没给江默回话,只是瞥去一眼,就是因为:
她突然意识到,江默一直称呼她为——秦氏。
多难听啊。
她都从善如流,管他江默叫思道了。
等客人走后,她要将这个称呼掰过来,她才不是什么面目模糊的“秦氏”。
同样的,她也不想管女子称呼为某某氏,总觉得,抹杀一个人似的。
“弟妹劳累了,你也快坐,不嫌弃的话,咱们一处坐。难为一见面,我就觉得投缘,便想问您闺名,可有什么不方便的?”
江默与江黠已经在另一侧椅子上就坐,将炕席让给两位女子,同时看过来,兄弟两个的眉眼间,确实有三四分相似。
当然,江默肯定好看精致许多,毕竟他祖母带来了京城血脉,本身就是个美人儿,远胜江黠这一支,代代本土相传,都娶的是本地媳妇,面色便难逃本地特有的黑黎。
江默微微皱眉又放开,没有斥责小妻子两次问人闺名。
不晓得,京城的闺秀们之间交往,难道是第一面就互通闺名么?
他仔细想前生的经历,女儿们江念之、江思之出门做客,或者在江府招待小姐妹们,管事娘子是怎么禀报交往细节的?
魏氏真的是个自来熟。
这位俏丽高挑的少妇,她真的紧邻邢清婵坐下,握着邢清婵的手,开始自我介绍,声音清脆,基本是一口官话,让邢清婵听着十分顺耳。
“嫂子,您真的对我脾胃。我啊,在家时候,我爹给起名叫生彩,生娃娃的生,好彩头的彩。嫂子,您说这名字好听不?我觉得不咋地,要嫁咱家江黠时候,婚书上面,我就让他们给写成了魏彩,不要什么生字。您要是不嫌弃,叫我阿彩呗。”
“阿彩,我就这么叫你了哦。”
“嗷呦,嫂子的官话真好听,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您叫这一声,我的名字都文雅了些。”
两名女子,迅速熟络起来。
寒暄间,又一个画面闪进邢清婵脑海,是有关于江默与魏彩的,让邢清婵吃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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