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钟声悠扬，像精灵挥着轻盈明亮的翅膀穿过古老的光阴扑在沈熠耳畔。
眼前的光景画卷一样展开。
溪流自山间流淌而过，汇聚在一起穿过静谧祥和的小镇，各色鲜花开得正盛，映衬着古朴的木质建筑，将生命带进一段恬静的韵律中。
美好又虚无。
像高维生命随手搭建的三维模型。
路面收窄，叶廷昭将车停在角落里，扭头对沈熠说：“开过不去了，走进去看看。”
沈熠眼皮一跳，觉得自己忘记一件重要的即将要去做的事情，却又想不起这件事情是什么。他只好依言下车，和叶廷昭一起走入小镇内部。
中庭修了一个巨大的喷泉。围绕在一束低垂的铃兰花四周的每一个出水口都被修成了花朵的形状，大大小小错落有致，涓涓细流汇集到中央花束中。
沈熠没有见过这种造型的喷泉，不管是在顶级私人会所还是在89楼的空中花园里，他由衷称赞：“真是漂亮。”
叶廷昭没有说什么，他一直表现得非常稳定。沈熠将这种稳定当成司机的个人修养，很受用。但很快，他察觉不对，“从我们开车误入这里到现在，你见过其他人吗？”
叶廷昭盯着他清亮的眸子缓缓摇头，“没有。”
沈熠哼笑一声，被一股荒诞感席卷心头，“这可真像我小时候拼的乐高。走吧，去找找屋里有没有人，这种景致不可能没人维护。木头不容易被天然保存，这里到处是水湿度一定不低，没人打理用不了多久就会发霉腐坏。”他大步迈向最近的一间房子，轻轻扣响房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半人高的女孩扎着双马尾，正用一双黑圆的眼睛打量他们，她嗓音明亮，一点不怵，“您好，请问您找谁？”
“请问有家长在吗？”
女孩说：“他们都出去了，晚上会回来。您要进来等他们吗？”说罢让到角落里。
“我们可以在外面等，你进去吧，关好门。”
夜幕很快降临，小镇上路灯不多，照明不是很好。
“叶廷昭。”沈熠坐在双人长椅上碰了碰身旁的男人，“你手机有网络吗？”他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连接的状态，难以想象现在居然还有不通信号和网络的城镇。
“放在车里，忘记带下来了。当老师的也依赖电子产品？”
“谁能不依赖？”
叶廷昭静静望着他。
沈熠笑道：“对，你不依赖。”他几乎没有见过叶廷昭主动用手机。
他们坐在道路旁的长椅上闲聊，叶廷昭很少主动找话题，但句句有回应。他会在一个话题快要结束时适时地抛出下一个，不会使谈话陷入冷场。
沈熠出生在钟鼎世家，天然缺少陪伴。他可以有很多朋友，却又没有朋友。少年时期有一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记得的一些事都像笼罩在一层浓雾后。也许有过知心好友，也被掩埋在迷雾之下。
长路尽头陆续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高矮不一，都提着一样的灯笼。
沈熠诧异，“现在还有人用灯笼？”他扭头看向叶廷昭，“我没看错吧？所以我们是误入了桃花源。”
叶廷昭起身，“过去看看。”
小镇上的居民看见沈熠和叶廷昭两个外人没有表现出惊讶，他们平和有礼，微笑地说：“欢迎您来。”
“我们在路上听见钟声，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座钟楼？”
“是的先生。我们今天在钟楼举行典礼，庆祝新生命的诞生。”应话的是站在最前面的老人，银发盘起，端庄又慈爱。她身后站着一对年轻夫妇，女人怀里躺着一个好梦正酣的小婴儿。
沈熠由衷道：“好漂亮的宝宝，今后一定聪明健康，恭喜。”
夫妇中的男人微微俯身，“一定会的，多谢您。”
沈熠又问：“我们可以去钟楼参观吗？”
“当然。”老人频频点头，“等天亮之后我再带您去，夜里太黑看不清楚。”
沈熠想再问这附近有没有旅店之类方便过夜。老人身后的年轻男人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大步上前道：“我家有空房间也比较方便，二位可以随我过来。”
沈熠没来得及询问叶廷昭的意见，只听见他说：“听你的。”他笑了一下，和叶廷昭并肩跟着男人离开。
小屋整洁干净，厨房连着客厅，并排有两扇门。男人打开其中一扇，站在门边腼腆道：“请您随意。”
沈熠对只有一张大床这件事不甚在意。他想当然地认为叶廷昭会将它让给自己，不论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还是叶廷昭的为人。所以当他看见叶廷昭脱下外套，掀开被子上床时不由地傻楞了一下。
因为职业的关系，沈熠必须维持端庄持重的人设。他成年之后就不会再做这样的幼稚的表情。察觉到自己失态的沈老师清了清嗓子：“你要睡在这里吗？”
叶廷昭看他的目光有些宽容，像看一个胡言乱语的孩童，“你不想跟我一起睡吗？”
“不是。”
叶廷昭欣慰道：“好的，那就一起睡，不早了。”
“我不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睡。”
“客厅的沙发倒是够宽敞。”叶廷昭打量着沈熠，“你勉强睡得下。不过只有这一床被子，那么晚了也不便再去打扰主人。你说呢？沈熠。”
沈熠闭起眼，深吸一口气，“我说你说的对。”他在另一侧上床，躺得端端正正。
叶廷昭熄灯，捏着个被角丢到沈熠身上，“夜里凉，自己盖好。”
翌日清晨，沈熠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第一眼，是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叶廷昭的脸。他努力维持淡定，试图在不惊醒对方的前提下离开。然而下方叶廷昭的手正牢牢箍着他的腰，温热的手掌紧贴着腰部敏感的肌肤。
“早。”叶廷昭抬了抬眼皮，又阖上。
“……”沈熠一动不动，他寻思自己不会、不至于也不应该和一个男的相拥而眠，居然还睡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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