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中的博主拿着一把雪亮的水果刀,慢动作讲解完毕后开始连贯演示。
博主的刀锋轻巧地切入果皮,很快,一条完整不断的水果皮带就被削下来。
简时徊倒退视频,把前面的慢动作又看了一遍。看完后,他对着苹果和刀发愁。
他很少碰刀,对这种锋利的物件打心底有点害怕,拿在手里总担心切到手或者不小心捅自己一刀。
犹豫片刻,他举起刀,刀锋一亮,折射出头顶的白炽灯。
简时徊:……好锋利啊。
算了算了,简时徊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掉,不要自己吓自己,他都这么大人了顶多切到手,其他更恐怖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但是,切到手也好痛啊。
简时徊拿刀的手顿住了,鲜血直流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恶,这世上会削皮的人那么多,别人都行,他为什么不行?
还没尝试,怎么能轻易言弃呢?
简时徊咬咬牙,握住刀柄就往苹果上怼。
“咔嚓”。
苹果皮没削下来,切下了一整块苹果。
简时徊茫然,他也没用力呀。
嚼吧嚼吧吃完那块苹果,简时徊重振旗鼓再次下刀。
由于害怕和不熟练,简时徊的姿|势很诡异,拿刀的手势不标准就不说了,左手几乎握不住苹果。
他的左手用几根手指卡住苹果的一端,和刀离了十万八千里,非常费劲别扭。
这一次,总算把皮削下来了,虽然很厚,虽然只削了一下就断了。
简时徊气得拍了下苹果,这苹果听不听话,那博主手里的就很好使。
他接着削,总是断断续续的,十分卡顿。
简时徊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这会儿已经压根不想动了,但他心里憋了股火,嘴撅得老高还是在那小心地转动着苹果和刀锋。
书房,萧秉远仍旧坐立不安。
简时徊在,他心里发毛;简时徊不在,他心神不宁。
厨房,简时徊已经被这个苹果磨得没脾气了。
他没有找到小矮凳,是蹲在垃圾桶边削的。
这个苹果削了老半天,保守估计十分钟。蹲了这么久,早就腰酸腿累。
他中间忍不住站起来活动了几次,望着坑坑洼洼被狗啃了一样的苹果,感到一阵绝望。
绝望完,又老老实实地蹲在垃圾桶边小心翼翼地挪动刀片,有时还要把掉落在垃圾桶外的皮捡起来。
越到后面越不好削。
简时徊手都没地方放,抠着苹果不让掉就已经很困难了。
突然,右手没收住力,刀锋刷的一下飞过来,准确无误地划过左手大拇指。
一道划痕显现,鲜血流了下来。
简时徊立刻苹果扔到台面上,看到上面没有沾染血迹才松了口气。
马上,清晰疼痛袭击了简时徊的脑神经。
简时徊伸着大拇指,泪眼汪汪不知道怎么处理。
好痛哇,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要来削苹果,呜呜呜。
血一直流,半点没有停的迹象。
简时徊下意识想找萧秉远,但是不想打扰他工作,而且——他看了眼台上的苹果——嘘寒问暖大业好不容易进行到最后几步了,他可不想这时候放弃。
他没有用水清洗伤口,只是用纸巾擦了擦。
简小少爷此刻前所未有地坚强,一边蹲在垃圾桶旁削皮,一啪唧啪唧掉眼泪,还要小心地不让眼泪落到苹果上。
由于忍耐地哭泣,小脸紧绷着,鼻尖一抽一抽,大拇指还在渗血。
瞧着就像一个被迫做家务的小可怜。
因为大拇指受伤,最后几步削得格外艰难,简时徊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好。
终于削完了。
刑满释放。
简时徊站起身,眼前一黑,腿一软。
他猛地按住台沿稳住身形。
好巧不巧,按住台沿的左手,更巧的是大拇指也使劲了。
“嘶——”简时徊痛得吸气,眼泪流得更开了闸的水库一样。
伤上加伤就算了,更可怕的是,他的嘘寒问暖大业还没有完成。
他还剩最后一步,把苹果切块。
简时徊痛得蹙眉,饶是这样,他还是找来抹布把台沿的血迹擦了,然后单手把水果刀洗干净放回原位。
切什么切,不切了。
以后也再也不想碰刀子了。
他把苹果放进碗里,试图把最完整的一面露在外面,然而遗憾的是,这个苹果没有一处是平整的,比年久失修的乡村马路都坑洼。
简时徊泄气,撇撇嘴,随便找了个空处把苹果塞进去。
做好这一切,简时徊望着瓷碗内品种丰富,水灵灵的水果杂拼,心情总算好了点。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按网上的说法,第一次都是尤为宝贵很有纪念意义的,尤其是他还为这个第一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只要对方在意你,就会感动,就会心疼。
这样想着,简时徊觉得这大拇指的血流得还算有用。
他不会清理伤口,干脆就晾在那里让它自行恢复。
简时徊在客厅晃悠了半天,等眼泪不流了才端着瓷碗走去书房。
他用手肘压下把手,进去后又用肩膀把门轻轻关上。
他献宝似的把水果放到桌上,双眼亮晶晶带着期待:“累了吧,吃点东西。”
这些水果都剥了皮,甚至连籽都被剖出来了。
萧秉远愣神:“你,你不用做这些。”
简时徊:“我是因为喜欢才做的。”
喜欢?
喜欢什么,后面的宾语简时徊没有添加。
萧秉远觉得有块石头堵在自己胸口,今晚的简时徊太奇怪了,处处都充满怪异感。
简时徊捏了颗葡萄递到萧秉远嘴边:“秉远哥,试试呗,挺甜的。”
萧秉远还没缓过神来,恍惚间他张嘴含下那颗葡萄,干燥的唇瓣触碰到柔软的指腹。
他骤然清醒,眼睛忽而瞥到一抹红痕。
“手怎么了?”萧秉远皱眉。
简时徊这才想起自己用的是左手,下意识要缩回去,然而被萧秉远一把握住。
他含含糊糊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在厨房的时候,他还想着能让萧秉远心疼,等到了书房,他又只想藏着,莫名觉得萧秉远会很生气。
萧秉远把他的手拉过来,小心地避免碰到伤口。一道两厘米长的划痕出现在眼前,很新鲜,明显是刀伤。
“切水果切的?”
“不,不是,说了是不小心弄的。”
明明萧秉远脸色如常,声音也很平静,但简时徊总有股风雨欲来的感觉。他敏锐地察觉道萧秉远的低气压和手上的伤有关,于是垂死挣扎希望能打哈哈糊弄过去。
萧秉远简直要气笑了,这么明显的刀伤,那么大一个坑坑洼洼的苹果,他还嘴硬说是磕的,是不小心弄的。
受伤了既不处理也不找他,就摆在那不管。
萧秉远心疼得要命,只觉得那抹鲜红碍眼。
他什么也没说,牵起简时徊走到客厅。
简时徊不敢反抗,乖乖跟着走。
尽管萧秉远没有甩脸子没有骂人,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但简时徊总觉得他快要气炸了,只是在尽力压抑。
萧秉远带他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柜门,说:“我们家的医疗箱放在了这里。”
说着,他拿出医疗箱打开,用双氧水清洗伤口,再用碘伏消毒。
伤口受到刺|激,简时徊咬住下唇,没忍住呻|吟了几声。
萧秉远一顿,动作更加轻柔。
他现在不敢说话,怕自己语气不好吓到简时徊。
一想到简时徊为了削水果把自己弄伤了还不找他求助,萧秉远就气不打一处来。
碘伏晾干后,萧秉远再贴上创口贴。
做完这一切后,萧秉远把医疗箱中每一件物品跟药品的作用和使用条件都慢条斯理地跟简时徊说了一遍。
他的声音平缓温和,不急不躁,每介绍完一个物品都要问几个问题,好似在检测简时徊有没有认真听。
通通介绍完后,萧秉远才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点,不再像之前那么暴躁。
简时徊全程不在状态,萧秉远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问问题他也一个个地答了。
他还等着萧秉远发火呢,结果一通讲解后什么都没有。
简时徊双眼茫然:“就,这样?”
萧秉远眼中划过无奈:“对,就这样。”
末了,他补充道:“以后受伤了,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绝对不能像今天这样隐瞒。”
见简时徊没反应,他又问了句:“听见了吗?”
简时徊:“哦。”
萧秉远脸上总算露出笑意。
“走吧,回书房。”
书房的空调早已被调到适合简时徊呆的温度。
萧秉远捏起一颗葡萄送进简时徊嘴里:“小徊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为我忙前忙后的。”
“甚至还为我受了伤。”
简时徊咽下葡萄,没有回答问答,反而问道:“那你开心吗,还是觉得被我打扰了。”
哪怕萧秉远笑着,声音很温和,简时徊却感觉他心情不大好。
简时徊害怕自己好心做了坏事,抱着嘘寒问暖的目的最后却达成了失败的结果。
向来无忧无虑,心里不藏事的简小少爷难得感受到了惴惴不安的情绪。
萧秉远触碰道简时徊不安焦躁的目光,心下一紧。
这样的情绪永远不改出现在简时徊身上,更不能是因为他而产生,简时徊无需讨好任何人,无需对任何人小心翼翼。
他克制着,在简时徊的发梢上落下轻轻的吻。
萧秉远说:“当然开心,只要看见你就很开心。”
“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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