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贴在李玄照胸口，对李玄照口称的“胆大妄为”不置可否。
她确实兵行险着，胆子大了些，不是很谨慎。可是前世她那么谨慎，不也落了那么个下场。
如今虽说她的行为着实大胆，可是从李玄照的反应来看，她好像也没做错？
林菀放下心，继续柔情蜜意道：“妾举止无状，让殿下见笑了。只妾一颗真心苍天可鉴，满满当当的只有殿下，这才情不自禁……”
她说着，缓缓从从李玄照怀中挣脱出来，仰头看他，盈盈美眸中倒影的满满都是他。
“殿下，妾服侍您沐浴……”再抱下去，她感觉自己身上都腌入味了。
李玄照眼眸幽深，下巴微绷，心中略有些烦躁。
青天白日的，她再三提出要与他共浴，怎就这般胆大妄为！
若不是早已调查清楚，她真的自幼被崔氏收留在身边，平日与齐国公府的女郎们一般上女课，所学的只是一般闺阁女子需掌握的课程，李玄照差点以为她出身风流薮泽的平康坊①！
长于豪奢勋贵之家的小娘子，自幼学习的是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怎就胆大放浪至此！
齐国公好能耐，竟能寻摸到这样的女郎送到他身边。
李玄照眼眸冷了下来，面上表情再次恢复成一片波澜不惊，他缓缓拂开林菀的手，沉声道：“不用你服侍。”
他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独留林菀错愕的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怎么又忽然冷脸？
林菀柳眉轻蹙，仔细回顾方才的一举一动，百思不得其解。
好像她每一次主动亲近，李玄照都会忽然冷脸，林菀想来想去，忽然悟了。
李玄照怕是不高兴她太过主动，她主动太甚，他就生气！
既然如此，她以后就点到为止好了。
想明白后，林菀不由得高兴起来，忽然觉得太子也不是那么难相处了。
原本生怕自己邀宠的不走心，被李玄照看出端倪，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以后意思意思就行了，这真是今日难得的好消息。
林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随即反应过来，于是又拼命往下压翘起的嘴角，努力做出一副错愕沮丧的模样。
太子冷着脸拂袖而去，她怎么看都是不该高兴的起来的样子。
在原地站了一会，日头越发大了，林菀觉得有些晃眼睛。
又踌躇了一会，估摸着李玄照应该已经自己洗去了，林菀这才慢腾腾的往太子寝殿走。
等她慢吞吞的走到内室，果然见婢女们正在前堂有条不紊的摆弄早膳。
精美秀丽的花鸟联屏隔绝了内室外室，打眼往内室看去，只隐约可见轻薄的帷帐在空中飞扬，隐隐绰绰还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未料到李玄照还没洗完，林菀站在原地颇有些犹豫，不知是否应该进去服侍。
正待她踌躇不前时，东宫的掌食女官杜氏②招呼她。
“林娘子，殿下用完早膳便要进宫处理朝政，时间颇为紧迫，林娘子可否能前来帮帮忙？”
林菀忙不迭的答应，凑上前帮着掌食女官一起侍弄饭食。
她如今在东宫的身份着实尴尬，虽说大家都知道她是太子侍妾，可毕竟没有名分，仆从们只得含糊的称呼她为林娘子，招呼她做些太子身边的琐事也是应当应分。
太子的膳食，看起来并没有比齐国公府上的奢华多少，甚至还显得有些简朴。
杜掌食摆放好两套碗碟后，动作忽而顿了顿，拉了拉还在摆放饭食的林菀，小声道：“林娘子，殿下出来了。”
林菀连忙抬头，却见李玄照已然穿戴整齐，一身水汽，鬓间微湿的大步走来。
他面上表情淡淡，浑身气势矜贵凛然，又成了往日叫人不敢高攀的模样，好像方才紧紧拥她入怀的男人不是他似的。
林菀心里觉得他真的很难伺候，但是对现状也挺满意。李玄照不与她亲近正好，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便可安然度过这段日子，静待离开东宫的时机。
李玄照扫了林菀一眼，大步走到食案前，手执银箸，举止文雅却又速度飞快的开始用膳。
婢女们都低头垂眸侍奉在一旁，没有一人上前侍奉。
林菀原本也想安静的站在一边，但是转念一想，真的什么都不做，倒是不符合她对太子“情深意重”的形象了。
于是她端着温润的笑意，施施然的上前，手持银箸夹起一块玉露团，轻轻放置在李玄照面前的碟子上，殷勤的道：“殿下请用。”
杜掌食诧异的抬头，眼中浮现一丝紧张，太子一向不喜人近身，林娘子如此大胆，却是要吃一番苦头了。她不由得思索着若是太子出声呵斥，她要怎么拉着林娘子赔罪……
李玄照动作微顿，眼神淡淡的与林菀四目相对，却见她笑颜如花，神色却有一丝紧张，动作中的小心讨好之意非常明显。
显然他方才拒绝她的共浴请求，叫她心中着实不安。只是她也不想想，怎好青天白日的做此浪荡之举？
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晚上。
李玄照默不作声的转开视线，夹起面前的玉露团，一口咬下。
一旁侍奉的婢女皆目瞪口呆，看向林菀的眼神不由的多了几分慎重敬畏。
林菀没想那么多，面上笑意更盛。
她目光扫向食案，思索着再给李玄照夹些什么，忽而眼光一亮，目光定在食案角落的赐绯含香粽上。
其实赐绯含香粽是裴炎喜爱的食物，前世林菀经常侍奉他用膳，吃着吃着自己也喜欢上了。
虽说此时想起裴炎颇有些晦气，但是美味的食物又没有任何错处，林菀不准备怪罪到食物上。她伸手夹起一颗赐绯含香棕，淋上蜂蜜，顿时鼻尖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叫人禁不住口中生津。
“殿下。”林菀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李玄照，将赐绯含香棕夹到他面前，语带期待的道：“此物甚为美味，殿下尝尝。”
杜掌食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太子不喜甜食！
李玄照眼眸微垂，看了眼正殷切看着他的林菀。
她眼中的期待丝毫不作假，将手中银箸夹着的赐绯含香棕颤颤巍巍的往他嘴边凑，似是真的觉得此乃美味佳肴，希望他尝尝。
李玄照默不作声，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两人似乎僵持在原地。
杜掌食正要壮着胆子上前扯扯林菀的衣裳，以做提醒，却见李玄照忽而轻笑一声，张口轻咬了一口凑在嘴边的赐绯含香棕。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心中对林菀的敬畏更加深了一层。
林菀笑得更加真诚，有种自己喜欢的食物也被别人喜欢的莫名喜悦。
她高兴的问：“殿下，好吃吗？”
李玄照放下手中银箸，慢条斯理的拿锦帕拭唇，良久才抬起头，定定看她，薄唇轻吐。
“不好吃。”
林菀笑容僵在脸上。
瞧她表情变幻的模样，李玄照心中莫名愉悦几分，勾勾唇角，再未多说什么。
他利落的起身，在仆从的侍奉下重新整顿衣衫，套上朱紫外衫，腰间系上瑜玉双佩，头戴玉冠，等再次转身而来，一身华贵煊赫气势顿时扑面而来。
离去前，李玄照淡淡看了一眼还未回过神来的林菀，想着今日若是得闲，便早些回来。
有些事白日不行，晚上便顺理成章了。
林菀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强行按下心中的郁闷，与众人一起恭送李玄照离去。
直到李玄照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杜掌食方才凑上前，急声道：“林娘子，殿下不喜甜食，你今日所为着实鲁莽了……”
林菀这才恍然，怪不得李玄照这种反应。
她心中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道：“原来如此，那我以后注意便是……”
杜掌食不赞同，“光注意怎么够，林娘子必要好好记下殿下饮食喜好，日后好更妥贴的侍奉殿下……”
说着，她拉着林菀开始絮絮叨叨李玄照日常的饮食喜好。
林菀无奈，只得一一记下不提。
日头上升，眼见就要到晌午，李玄照入宫议事，午膳自然就在禁宫中食用。
杜掌食出主意，“林娘子，不妨亲自准备膳食给殿下送去，好叫殿下知晓娘子心中想着殿下……”
林菀并不想，她觉得在李玄照面前表现一下就行了，不用真心实意讨他欢心，不然日后怪麻烦的。
她还等着日后大家都将她淡忘了，她再找机会离开东宫呢。
于是她义正言辞的道：“妾在闺中便耳闻殿下之勤勉，自来办公时饮食与臣下相同，妾怎能擅自为殿下开小灶，破坏殿下良苦用心？”
杜掌食目瞪口呆，深觉林娘子怎得这般没有情.趣？闺阁之事，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吗？
她还要再劝，却想到李玄照对林菀得种种宽容，只得作罢，心中暗道，指不定太子就喜欢林菀这样的？
林菀不管其他人的想法，施施然的往北苑走，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她舒服的闭上眼，由衷的希望李玄照晚些回来，这样她装模作样的时间便能少些，少做少错。
李玄照：白天不行，晚上可以。
林菀：白天晚上最好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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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平康坊为长安外郭城坊里之一，万年县领，位于今西安城南和平门外至建西街建东街，东濠村与标新街之间。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载，“长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兼每年新进士，以红牋名纸游谒其中。”故时人称此处为“风流薮泽”之地。
②掌食：东宫内官，由女官担任，从八品，掌膳馐、酒醴、灯烛、柴炭及宫人的食料与器皿等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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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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