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离开山寺时,云翘满脸心事的样子看得小张暗叫糟糕。

将军叮嘱他要照看好云姑娘的安危,对她唯命是从,因此他才将云翘带出来烧香祈福,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什么陌生男子。

一面下山赶路,他暗自忖度:瞧着方才的情景,云姑娘与那位蓝衣公子似是旧识。

他叹了口气,不知将军听到此事时,会作何感想……

回到营帐后,云翘的目光落在了陆英东的书案上。那里堆放着许多兵书、信笺,往常都是她打理整齐。

或许是做贼心虚,她挪步到案前,心口怦怦直跳,帘子被寒风吹起一角,唬得她登时转过头——

并没有人进来。

云翘捂着胸口喘了一声,俯身在案上翻找起来。

她要找到自己的身契毁掉,这样哥哥与叶公子才能更快地救她离开。

翻找许久,云翘终于看到了一沓薄纸,她欣喜地一一翻看,却并未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张。

难不成是她看漏了?

又细细看了一遍,云翘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当真没有她的。

她将名字为宋诗的身契抽出,径直丢在火盆中燃了。

前路迷茫不可知,她不能保证能将豆儿一并带走,眼下只能先将她的身契烧了,日后有机会也好方便脱身。

这天夜里云翘睡得极不踏实,迷蒙间嗅到了些许淡淡的血腥味,初时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之后那股子味道越发浓重,她吓得惊醒过来。

昏暗中,一抹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屏风前,似是在更衣。

嗓子又紧又干,云翘握着拳忍住颤抖,厉声呵斥:“你、你是何人?竟敢闯入主帅的营帐!”

那人顿了顿,抬手点了一盏灯。

跳跃的烛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五官越发英俊笔挺。

云翘愕然愣住:“……怎么是你?”

陆英东系紧腰带,走至她面前,黑眸凝视着她,嗓音冰冷:“你似乎忘了,这是本将军的营帐。”

云翘脸色一白,往床里缩了缩,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零碎难堪的画面,她垂颈不语。

陆英东上床躺下,帐内又陷入昏暗。

血腥味萦绕在鼻息,云翘心中虽对他颇有怨言,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小声问:“英东哥哥,你哪里受伤了么?”

陆英东淡淡道:“皮外伤,死不了。”

“……”

云翘抿了抿唇,杏眸中闪过一抹受伤,背转过身阖上了眼。

半晌之后,耳边寂静一片,陆英东徐徐侧首,盯着少女纤细的脖颈看了许久。

身侧的手微微抬起,在半空中复又顿住,他眸光微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虽说他的出发点是不想伤害云翘,但如此冷落忽视她,见她伤心难过,也早已背离了他的本意。

可已然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若是不管不顾,继续与她在一起,身体里潜伏的异样不知何时又会使他失控。

上一次便将翘翘伤得不轻,下一回会怎样,陆英东不敢去赌。

耳边浮现小张的话——

“云姑娘今日在山寺里遇到了一名年轻公子,两人相谈甚欢,似是旧识,云姑娘神情极为激动,下山时瞧着还有些魂不守舍。”

指尖轻轻碰了碰少女颈后的乌发,陆英东低声呢喃:“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云翘已然熟睡,颊边隐约可见两道泪痕,半边枕头微湿。

***

翌日,云翘醒来时便见到陆英东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她心口猛地一紧,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他几眼,见他神情并无异样,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身契少了一张。

云翘定了定心神,穿衣下了床,本欲张口说些什么,旋即想到他昨夜的冷淡,心口微涩,垂眸自去梳洗。

在她消失在屏风后时,陆英东徐徐抬起了眼眸,目光落在了那抹纤细的身影上。

不多时,云翘走了出来,她看向陆英东,见他一脸肃色,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战报,料想此次外地入侵想必十分棘手,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如此想着,她便取了毛衣裳,正欲打起帘子出去,却被陆英东叫住——

“你去哪里?”

云翘回转过身:“我在这里会打扰将军处理军务,还是出去的好。”

陆英东心口微堵,沉声道:“留下,给本将军添茶磨墨。”

“是。”

云翘神色未变,恭敬地依言照做。

一个端肃冷淡一个恭谨慎微,两人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

云翘一壁磨着墨,一壁悄悄地打量着他。

昨夜灯火昏暗,她几乎没看清他的样子,此时日光下看来,他整个人比之前瘦了许多,越发显得肩宽腰窄。

为何一直薄唇紧抿,眉头微蹙?到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尽管身旁的少女遮遮掩掩,但陆英东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战事是有些胶着,倒犹可以解决,真正让他感到棘手与无措的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在西凉时一走了之,陆英东本以为离开她便是对她的保护,这段日子他忙于打仗,无暇生出那种念头,便未再出现上次失控的情形。

可心中对云翘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甚至忍不住做出了,夤夜疾驰归营,只为入帐偷偷看她一眼的傻事。

直到昨夜战火稍歇,他才得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面前。

面色有多冷淡,他心情便有多紧张。

怕云翘生气不理他,更怕云翘心中有了别的男子……

陆英东眉头皱得更深,蓦地丢下了笔,一双黑眸直盯着云翘。

云翘心中一惊:“怎么了?”

“昨日山寺中与你交谈的年轻男子,是什么人?”

云翘抿了抿唇,扯谎道:“他……他是我在金陵的一个旧识,没成想会在曲洲见到,一时间便多说了会儿话。”

腰间忽地一紧,下一瞬她便跌坐在了他的身上,鼻尖与他英俊冷淡的面容近在咫尺。

心口怦怦直跳,云翘舔了舔唇,竭力保持镇定:“怎么了英东哥哥?”

陆英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眸中涌动着浓烈的暗色,看得云翘心中一片慌乱,难不成被他发现什么了?

他却只是看着她,久久不语。

云翘心里慌得不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面上却还要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细声关切:“是哪里不舒服么?我去叫军医来。”

说着,她便作势起身,可腰间的那只大掌却宛如铁铸,她动弹不得。

“……”

云翘不由得有些气恼,这是在做什么?自己心情不快,就拿她出气?之后便又想起在西凉的事,她登时红了眼圈儿,眸中泛起雾,冷下声来:“陆将军,罪奴哪里做错了事,将军不妨直说。”

陆英东微怔,脱口而出:“翘翘……”

“如此亲切的称呼,将军真是折煞罪奴了。”云翘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神色淡淡,“若是将军对罪奴厌烦了,大可将罪奴丢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陆英东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云翘眼眶通红,声音微微颤抖,嘲弄地笑了笑:“我哪里说错了么?你不是因为厌烦了我,所以才如此冷淡我么?”

陆英东眉头蹙起:“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厌烦你……”

正说着话,帐外忽地有人来报——

“启禀将军,营中发现一名军.妓逃跑,已将人扣下,请将军发落。”

陆英东沉下脸来,喝道:“如此小事,交由江校尉处置便是。”

帐外来人声露难色:“将军,此事还牵涉到了军医里的一名药僮……”

云翘闻言,蓦地想起了那个瘦小机灵、生得极为白净,名唤余庆的小药僮,也不知他近日如何了?

“翘翘,我们的事容后再谈。”陆英东握住她的肩,眸光深沉,“你只要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

云翘微微愣住,就见他起身往外走,她下意识地也跟了过去。

当跟着来到一片枯草地时,云翘看着那抹被缚在地的瘦小背影,心头蓦地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

下一瞬,她便看到余庆那张略显稚嫩的脸。

瞳孔倏地顿住,云翘满脸愕然:“怎么会是他……”

陆英东转头看了她一眼,“认识?”

云翘点了点头,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更冷淡了一些。

他身量高大,恍若松柏伫立,不怒自威,声色凛冽:“怎么回事?”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官兵道:“禀将军,今晨天色未亮,巡逻卫兵发现了他们二人,形迹可疑,鬼鬼祟祟,大声喝止后,便拔腿就跑,所以便被捉了来。”

“经过一番审问,才知道这两人是……”他顿了顿,“是姊妹。”

云翘愣愣地看着余庆,见他皮肤白净,五官细看之下,确实更像是女子。

而她身旁的少女脸色苍白,身体瘦削,如纸人般。

“是我求着我姐姐跟我逃走的,你们要罚,就罚我好了!”

余庆虽生得瘦小,声量却很大,倔强的眸子一一掠过众人,巴掌大的脸上满是不服气。

云翘心中很不是滋味,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竟敢孤身一人女扮男装,闯到男人扎堆的军营里营救姐姐……

一腔孤勇,委实让人动容。

她轻轻扯了扯陆英东的衣襟,满眼恳切:“帮帮她们吧。”

陆英东淡淡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依军法处置。”

云翘杏眼圆睁:“……?!”

之后,余庆姊妹便被人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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