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别给老子装神弄鬼!”
冯天岳怒骂一句,可语气却越发强势,反倒显得更心虚几分,脚上的伤口也如刀割般,更痛了几分,还没等他发泄完火气,一口老血便直上心头,几乎要在下一秒喷涌而出。
“不管你是谁…”冯天越再次开口,语调已然沧桑起来,“求你把解药给我。”
其实,温律之前对他是有那么一丝佩服的。
习武之人,其实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找不到自己,无论用何种功法,无论这人是勤恳还是懒惰,总会在不知哪个地方狠狠摔上一跤,也许从此以后,便再无法精进,只得咬着牙、流着汗,一遍遍坚持下来,严重的,则会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尤其大力宗,修习体术,其中的辛酸可想而知,他一步步坐上宗主这个位置,心性定然坚韧,只可惜……
被泡在蜜罐子里泡烂了。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解药。”
温律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便伸出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膝盖,随着“咔吧”一声,巨大的哀嚎声响起:冯天岳几乎快要痛晕了过去,叫的破了喉咙。
“我的膝盖……!我的腿!我的……”
他几乎要疯了,只得哆哆嗦嗦地抚向自己已经被内力震碎的膝盖,仿佛能够减轻一点疼痛似的,但温律却不再逗留,转身便出了大殿,脚尖轻点,飞速逃了出去。
“温兄?”
果不其然,安裳鲤还乖乖的守在远处,他的手里正捏着几张软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葱油饼,腰间还挎了个鼓鼓囊囊的酒袋。
温律看着他,调侃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安兄竟过的如此有滋有味。”
他脱了困,也松了口气。
安裳鲤也难得露了个笑,说出的话却仍是一本正经。
“温兄说笑了。”
他解开酒壶,一把递了过去,安裳鲤到底也还年轻,虽年长了温律几岁,但在天行观住的久了,不问世事,心性仍似少年。
“我猜你今日就会出来,所以专门去山脚买的。”
“那我若是出不来呢?”
温律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便也开着玩笑应了。
“若三日未出,只怕凶多吉少,我会直接回天行观。”安裳鲤咬了口饼,直言道。
这可真是……坦率。
温律不由的一笑,只觉他这正直的呆瓜好玩,正要再多说些什么时,肚子却已经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是了,自己已经三天水米未进了。
安裳鲤见他如此,便将手里还没吃的饼递给他。
温律不再说话,接过酒饼,大快朵颐了起来,安裳鲤也再次开了口。
“下个地方,是轻云阁。”
“轻云阁地处悬崖峭壁之上,山势险峻,远不是大力宗可比,若非轻功绝佳,怕是根本找不到山门。尤其是凌天鹤,谁都不知道他修到了第几层,若要报仇恐怕难上加难。”
温律对这名字倒很有印象,那日,宋悦音提起他时咬牙切齿,说了许久,状告着他的恶行,贾米染既有能力隐姓埋名十几载,万不可能被一个泡在蜜罐子里的冯天岳戕害,当年她本有逃脱之力,偏生半路却杀出了个凌天鹤,仗着她身负重伤,口不择言。
……
“冯兄说的不错,各家功法既有所长,亦有所短,江湖纷乱,我想各位都心知肚明,谁敢说单靠自己门派的那些蠢货,就能将自己的宗门立于不败之地呢。”
“我知道各位都想要这女人,可令她活着,再让我们之间的消息商量共享,这岂不是更好?难不成我们真要在这里和她比武?最后自己人打打杀杀,反倒还让这女人逃了去。”
说罢,他摇摇扇子,身形一晃,瞬间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前,他合上扇子,略有些嫌弃地挑起了她染血的下颌,语气中带着嘲讽。
“蠢妇,我一个人就能将你困住,还是莫要生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
“可若如此,我又该如何近他的身呢?”
想着,温律忽的发问,连带着安裳鲤写字的手也顿了下来。
“我之前给你的丹药里,有屏息丸,棕色瓶子。”
温律连忙寻找,果真有一个棕色瓶子。
这屏息丸,通体莹白,状似珍珠。
食用后,便可以掩藏自身的气息,只需一颗,便可掩盖五天。
“如此甚好。”温律捻了捻丹药,恍然大悟,看他把鸽子一只只放飞,传递着不知是否有回应的消息。
轻云阁离大力宗足有数百里,二人连日纵马,都累得直不起腰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待最后那几日,也小小的奢侈了一把,租了辆马车坐了几日。
待到了地方,温律便趁人不注意,打昏了一名男弟子,随后让他服下了能使人昏睡三天的药物,接着又换上了他的衣物,贴上了假面,吃了屏息丸。他不敢再耽搁下去,足尖轻点,一路向上。
轻云阁坐落在山巅,雾气环绕,厚厚的云层夹杂在了山阁之间。随着路途的远近变化,雾气也会随之一同变淡、变浓,在这山路上,不过多久,便会有强风刮来,混着雾气,把温律迷的睁不开眼,这轻云阁仿佛海市蜃楼一般,如梦似幻,隐蔽性极强。强风与雾气使得温律万万不敢胡来,光是爬山,就用了足足两日。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在入口处,却只见几根雕刻着云纹的长长的石柱矗立在地,柱身上还蜿蜒着数根长长的藤蔓,石柱顶端的上空,甚至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再向前,便只有窄小的“梯云道”,石阶之间并无间隔,全凭人体的跳跃踩踏而来,阶身上还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又湿又滑,要想过去,简直难如登天。
“若是古楠那个成日里上蹿下跳的,兴许还简单些……噗嗤。”
温律的脑中忽得想起了这些,忍不住抿唇轻笑,看着那石阶也顺眼了些许,忙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他抿了抿唇,找到了一个借力点,又爬高了些。
可山壁陡峭,他费了很大劲才爬了一点点。数次险些滑落,幸好藤蔓还算结实,温律借了把力后,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刚站定,还没松口气,忽得一张人脸便出现在了背后,温律一时不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何人?”
“在下……在下是轻云阁今年新招的弟子,姓张,名锦。”
滴滴冷汗滑落,温律几乎不敢抬头,那人的扇子已紧贴着他的脖颈,几乎下一刻就要划破他的喉咙,凌天鹤向来狂妄自大,只能寄希望于他对这些弟子不屑一顾,并不记得青云阁是否真的有“张名锦”这个人。
一下,两下。
温律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却仍恭恭敬敬的,不敢抬头,终于,扇子移开,那人一转身,发出了一声嗤笑。
“连梯云道都险些过不去,轻云阁招来的弟子是越来越差了。”
逃过一劫 。
温律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走了进去,若是还没开始潜伏便被发现,那那颗价格不菲的屏息丸定是要被白白浪费了。
“对了。”思索间,凌天鹤猛然回头,却并不正眼瞧他,“你,去帮我打桶水来,送到我房里。”
温律低声应是,却在瞥见他干净的手时了然于心。
这位向来自大,轻功盖世,一手暗器耍的出神入化,实际上,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初来乍到,还不能轻举妄动。
温律低眉顺眼地将水桶提入,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第二日,凌天鹤练完轻功,又在弟子里随手指了一位,开口便是命令。
“你,将我这几日的衣物全浆洗了。”
第三日,凌天鹤依旧会在修习完后随意点一名弟子,语气冷淡。
“把那些茶点送过来。”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次次都是如此。
温律此时早换了张脸,也敏锐的在众弟子眼底看到了隐忍的怒意。
“这位师哥,我是今年刚来的,不太清楚轻云阁里的规矩,是每日都要为师哥长老们做事么?”
“呵,做事。”
昨日刚浆洗了衣物的那人显然不服,一脚便踢飞了脚下的石子,愤愤不平的开了口。
“轻云阁里就数他最难伺候,从来不拿正眼看人,管你是什么新老弟子,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张嘴便要点人,若你有心想向他请教功法,勤勤恳恳伺候几天,下次遇见他时,他照样不理不睬,连你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全当我们好欺负了。”
“哪见过他这种?明摆着仗势欺人!”
那人说的越来越起劲,温律几日来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下,索幸那人并不会记得什么“张名锦”,这事也算揭过了。
温律心头思绪万千,那人却像是找到了组织,每日里都愤愤不平地叫骂着,连带着今日被点到名的那位也生了火气,大手一挥。
“谁爱去谁去,老子不伺候了。”
“师哥,我怕到时候他要生气,左右他也记不得是谁,要不我替师哥去吧,师哥以后多提携我一二便是。”
温律眼睛一转,立马脱口而出,接了这烫手的山芋。
大家都是外门弟子,平日里处处受着欺压,好容易来了这么个愣头青,那人也被逗笑,毫不犹豫地把这活儿撇给了温律。
“多谢师哥。”
温律端着茶点,几下敲开了凌天鹤的门,不出所料,那位正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温律刚放下茶点,便被挥挥手退下,无功而返。
也所幸天行观实在有钱,温律接连换了五张上好的人皮面具,才终于在第七日双眼发亮地接下了浆洗衣物的活儿。
浆洗完衣物,还要熏香。
熏完香,便恰好能放入噬蛊符了。
温律低眉顺眼地呈上衣物,又安静地退下,换上了第五张脸。
这这恰好也是最后一张脸。
第二日,凌天鹤身上的熏香味显得格外的重,他却浑然不觉,足尖一点,身形快得几乎无法看清,讨厌是一回事,可见到这样的场景,弟子们依旧围过来惊叹着,企图能够学到些什么,也好尽快升入内门。
“蠢货,若无天赋,再怎么苦练都是白搭。”
凌天鹤心底嗤笑一声,愈加不满起长老们让自己常来教导外门弟子的命令,正要跃起时,却不由得眉头一皱,猛的惊呼一声,重重摔了下来。
噬蛊符,痛入骨髓。磨人心志。
众弟子未曾想过这场面,都窃窃私语着,一拥而上,温律也被人流裹挟,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的模样。
他面如土色,如同败家之犬似的,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却再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我……我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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