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花似蝴蝶般轻盈飘下,落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像一个亲吻。
冰凉的触感让椒盐清醒过来。她睁开那双有着黝黑瞳仁的眼,爬起来坐在了雪地中。
巨大的骸骨杂乱地堆砌在四周,洁白的高塔矗立在眼前。
椒盐再一次来到了梦中的冰雪世界。
面前有一个幽灵样的白色物体漂浮在空中,飞来飞去,最后逐渐化作了人的形状。
这个“人”没有脸,但是有着长长的头发和曼妙的身姿——
是个女人。
幽灵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是椒盐神奇地在心中感觉到了幽灵的想法。
她说,跟她来。
幽灵飞在空中,为椒盐指引方向。
象牙塔庄严的尖头拱门为她敞开,五彩的花窗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在雪地中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那不知何处传来的浑厚钟声再度响起,椒盐踏着沉闷的钟声再度踏入塔中。
一楼大厅的墙壁上镶嵌了数不清的动植物壁画,像是某个国家的美术馆。
椒盐跟着漂浮的幽灵走过二楼,路过了上次她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门上天使与恶魔的浮雕栩栩如生,天使有一双流光溢彩的蓝琉璃眼睛,而恶魔有一双失去生气的暗红色眼睛。
她这次没有推开那扇门,她跟着幽灵向三楼走去。她想起,上次有一群长着鳞片的穿山甲从三楼跳下来攻击她。
但这次,没有什么穿山甲,象牙塔中安静得出奇,静得椒盐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走上水晶旋转楼梯,不知道转了几圈,第一次踏上了三楼的玻璃平台。
玻璃平台的中央放了一个巨大的天平,大约有三个椒盐那么高。
天平中间的梁是人形的透明水晶,但和幽灵一样没有脸。水晶人梁张开双臂,支起了天平两端。
天平左边的托盘是空的,而右边的托盘上是一堆白色羽毛。空空的天平左端被高高翘起。
椒盐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像脚步一步步逼近,也像敲门声一点点急促。
天平人梁的心口位置有一颗红色的心。它在跳动。
透明水晶中,那颗鲜红的心格外显眼。
椒盐的心口发热,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莫名觉得,那个水晶人梁里的心,就是自己的心。
她的心在她掌下有力地跳动,那颗水晶人梁里的心,也在肉眼可见地颤动。
有两颗心在跳动,但是只有一个心跳的声音。
照理说,心跳声不会这么大。但是椒盐仿佛被心跳声四面围绕,回声在她的脑袋中四处逃窜,撞得她脑子懵懵的。
那无脸的幽灵飞到被高高翘起的左边秤盘之上。
半空中,幽灵长出了一张人脸。
椒盐看着那张长出来的人脸,忽然遍体生凉。
幽灵长着一张那个白文婷的脸。
她用黝黑的眼睛看着椒盐。
幽灵向椒盐飞过来,椒盐慌忙后退,但是她听到幽灵轻笑着在她耳边说:
“我们都是木头人。”
她的身体像是被点穴一样动弹不得。
幽灵发出少女般银铃般的笑声:
“不许说话不许动。”
幽灵凑脸过来,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
幽灵的黑色瞳仁像纯净的黑水晶一样,又如刚出生的婴儿瞳仁一般圆润无暇。
椒盐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和这双纯净的婴儿眼对视。
她莫名地知道幽灵对她没有恶意,但她还是害怕得微微发抖。
她知道幽灵不会伤害她。她为什么知道呢?
她既然知道幽灵不会伤害她,那她为什么会害怕得发抖呢?
幽灵张开了长长的手臂,将椒盐圈揽在怀中。
这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拥抱。
椒盐从头发丝到脚底都仿佛泡在了冰面下的湖水中,潮湿而寒冷。她像一尾缺氧的鱼,连呼吸都停滞了。
寒气慢慢从皮肤渗透进骨骼和血肉里,白色的幽灵慢慢地融进她的身体,这个过程像受刑一样痛苦,椒盐想哭喊,但是张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漫长的冬天像是永远都不会过去,白色的幽灵最后变成了她心上一朵雪花。
水晶人梁的心上也多了一朵雪花。
天平左端的秤盘上,多了一片黑色的羽毛。
无数记忆像潮水般涌入椒盐的大脑。她终于呼吸到了一口气。她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胸膛剧烈起伏。
她的脚下是明亮的玻璃地板。她跪在玻璃地板上,从这里望下去,正可以看见一楼大厅的模样。
那些花纹复杂的水晶地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图腾——
一朵雪花。
和椒盐的气息形状一模一样。
她倒在了玻璃地板上,正好在雪花的中央。
……
一片黑暗中,前方燃起了一簇火苗。
她在黑暗的隧道中行走,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
她的身体寒冷,脚步沉重,但她一直想靠近那簇看起来有些遥远的火苗,想靠近那团她所缺少的温暖。
椒盐猛地睁开了眼。
她的眼前先是一片朦胧,在嘈杂的声音中她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小姐!”是杠上花的声音。
“妹妹。”是康庄的声音。
“醒了。”是师父顺理的声音。
“婷婷宝儿!”是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椒盐像个没有意识的机器人,按照既定的程序寻找目标。
她没有理会围在她床边的任何一个人。
她面容平静地翻身下床,不理会其他人的呼喊。
“你要去哪里?”
她要去哪里?她也没有答案。
“火。”她张嘴,嘴里甚至吐出了寒气。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都跟在她后面。
她要去找一簇火苗。
她好冷。
她没走几步,就在门口找到了斜靠在门框上的马奴。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见她醒来也没有多欣喜,但是一开口,那话中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怎么?”
椒盐露出一个笑容,在初晨的阳光下这个笑甚至带上了一分天真的意味。
“畜牲。”她笑着叫。
她掏出一张爆裂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马奴抛去。
“砰!”
马奴手中化剑,数道灵剑齐出,形成一个剑盾,勉强地挡住了突然爆炸的爆裂符。
他被突然的爆炸震得后退数步。
烟雾散去,几乎半个屋子都塌了。
顺理眉头紧蹙,收回手中术法。
幸好,顺理在场,除了屋子塌了,在场没人受伤。但是白老爷和药四娘等人吓得够呛。
“婷婷宝儿!”
药四娘走上前来,拉着她道:“你要是想杀了这个畜牲,也不要在自己的房间动手啊,娘给你买了好多你喜欢的珠宝首饰,都炸了,唉。”
顺理则吹胡子道:“胡闹!从前你在修仙大会胡闹,为师将你保下来费了不少气力,你是怎么答应为师的?”
椒盐在爆炸声起的那一刻就忽然回过神来。
她满头是汗,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她刚才在做什么?
她脑中多了好多记忆,那是原主的记忆吗?
她的脑子里充斥着鲜血和暴力,几乎蒙蔽了她的感官。
她被迫回味那股兴奋的快感,被迫参与血腥的暴力,那些原主做的事仿佛都成了她自己做的。
她在第一视角观察那些哀嚎、愤怒和求饶,她像个旁观者冷漠,又像个施暴者冷酷。
她有很多时间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哪一个白文婷的记忆。
“你不是寻常人。”顺理站在了最前面,向马奴发问。
马奴抵挡住了爆裂符的攻击,显而易见并不是平常人。
见身份败露,马奴也不多纠缠。
他没有理会在场其他人,只对椒盐说了一句:“原以为……罢了。”
一声“罢了”,一声冷笑。
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这个女子从根上就是坏的。顺理在场他不便出手,日后他一定手刃此女为师弟报仇。
顺理一挥袖,一道黄符飞出。也不见马奴如何动作,他剑花一挽,瞬间击飞了符咒。
他离去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完全懵掉的椒盐。
椒盐没有反应,在他眼里看过去就成了高傲。
椒盐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木偶,任凭谁叫都没有反应。
好不容易让她在床上安顿好,她仍然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老爷担忧地问:“大师,我女儿文婷该不会是中邪了吗?”
顺理摇头:“没有,我看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白文婷从前便脾气怪异,不易捉摸,没有人怀疑原主已经不在了。
不知过了多久,椒盐的耳中才重新灌入周围环境的声音。
她转头木然道:“你们都出去。”
“我想一个人待着。”
她吹灭了所有的灯火,这些不是她想要的火。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柔软的被褥也不能给她带来安慰,她像个孤独的玩偶独自缩在墙角。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黑暗,还是在害怕自己,她只觉得好冷好冷,无论裹多少层被子也遮盖不住身上的寒意。
她好像被幽灵附身了。
被那个也叫做白文婷的幽灵。
她还看到了那个白文婷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
她摊开手掌。
为什么那些事好像是自己亲手做的呢?
看到他人的记忆,通常来说只是像看电影一样,但是这次她看到的不止有记忆,还有当时的环境给人带来的感觉,她能感受到光和雨、雾和风,她能感受到当时白文婷的心情,是不满或是愤怒,是兴奋或是无感。
太真实了。这样极度的真实感给她带来的是极度的恐惧。
她不知道怎么办。
关于在象牙塔中看到的事,她也没有人可以诉说。
在这样寂静的夜中,她听到了不带感情的女音。
“宿主。”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没有感情的称呼,把沉浸在一个黑暗世界中的她拉了出来。
“系统?”她开口,声音是少有的嘶哑。
对了,系统!她是穿书者,是从高于这个世界的位面来的,她还可以问系统。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她充满希冀地询问系统,希望这种冰冷的科技可以给她一个科学的解释。
系统围着她飞了一圈。
系统屏幕上闪烁着幽幽蓝光:“结冰进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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