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强降雨使得部分低洼地区出行受到严重影响。昨晚停了半小时的电,泳池里的水满了,地上到处都是落叶和枯枝,猫受到惊吓,一直躲在沙发下。
周令许开了个罐头,逗半天也没哄出来。
彻底放晴已经是第三天了,从他以有人为由拒绝了周青悦安排的相亲后,周令许就知道,他该去公司了。
上班这种事,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让人讨厌。
白筝过去很不理解,觉得他好歹正经本科毕业,又在外面留过学,怎么能这样不思进取。
这话其实很没道理,读书是读书,工作是工作,这是两码事。人各有志,而不管是社畜还是单位负责人,都不是周令许的志向所在。
周青悦也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像他。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该做的事周令许一样没落下,这同样是两码事。
周青悦提前打过招呼,不用客气。是以不论去到哪个部门,周令许都没有享受过太子爷的待遇,不仅如此,他还是部门里地位相对低下的那个。
单位这种地方,对周令许而言那简直是堪比太上老君炼丹炉一样的存在,但时间久了,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慢慢演变到现在的麻木。
什么精神气都磋磨没了。
离开大楼后不久,他接到了段洺的电话。
段少爷大手笔包下了整个场地,说是过生日,让周令许务必到场,可周令许记得,他生日在春天。这都快入冬了,不知道又抽哪门子风。
还是上次去过的那家会馆。到了才知道,过生日是真的,但不是段洺过,是他新谈的男朋友过。
段洺想一出是一出,今天大动干戈过生日,明天指不定就换了个人,无非是为了应付他哥,给自己找一个正当消遣的理由罢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几乎穿透了周令许的耳膜。他没看见段洺,倒是见到了上回在卫生间里说话的其中一人。
他过来打招呼,拿酒给周令许倒上,身边跟了个女伴。清纯斯文。
“阿许。”他像过去那样称呼周令许:“你知道我的,嘴快,咱们这交情,你不会还记上仇了吧?”
周令许没答,呷一口酒,视线落在旁边的女生身上:“这位是?”
“我女朋友。”他揽过女生的肩,带着些许戏谑和只有他们能听懂的他意:“怎么,你也想定下来了?”
定下来?周令许笑了。
他的定下来显然不是寻常意义下的定下来。
这人是同性恋。不同于段洺那种男女皆可的性取向,这是个彻头彻尾的gay。
女生有点不好意思,看起来不太像经常出来玩的,行为举止处处透着拘谨。
周令许收回目光,想到了林司让。
说起来,除了第一天的一条信息,他们后来似乎就没有再联系过。
周令许忘性大,一旦分开不在一个空间,他基本想不起来去联络对方。林司让倒是关心过他的出行,让他注意安全,他回……他没有回。
周令许不记得当时是在做什么,但他的确没回。
“暧,我记得你前两天说有个闺蜜刚刚分手?”那人转头问女友:“是你朋友圈发过照片那个吗?”
女生点点头。他忽然朝着周令许挤了下眼睛:“中俄混血,怎么样,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周令许从屏幕上抬头,视线从他脸上擦过去,轻描淡写:“是吗,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混血帅哥,交女朋友真能改变性取向?”
女生霎时脸色大变。
周令许收了手机,毫无起伏“啊”了一声,明知故问:“我说错话了?”
女生走了,走之前给了那人一耳光。周令许猜得没错,女生是长辈介绍给他的,对他的性取向并不知情。
“独生子,这个废了,想方设法开小号,偏偏又是个弯的。”段洺回来时恰好撞见那人追着女生出去,坐下后说:“他家里急得都快疯了。”他拿脚踢了下周令许,贱兮兮:“你也是独生子,周姨逼没逼你生孩子?”
滑动屏幕的手突然一停,周令许眼皮掀起一些,段洺笑着改口:“你那老师呢?”
周令许坐直。
段洺问:“还没追上?”幸灾乐祸里夹杂着一些愕然。
“会不会说人话。”周令许蹬开他的脚,理所当然地给林司让拨了个电话过去。
响到最后几秒,铃声快要停歇电话才被接起来,疲惫,没什么精神地“喂”一声。
周令许微愣:“你怎么了?”
那边定了在下,似乎将电话挪开看了一眼,而后又贴回耳边,窸窸窣窣好一阵儿才说:“有什么事吗?”
周令许起身,走去隔壁,关上门,隔绝掉吵闹的音乐和人声:“这么生分,林老师生我气了?”
林司让不承认。
包厢门被人敲了敲,周令许没理,兀自说:“一直想联系你,但这几天太忙了,实在没顾得上。”他信口拈来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知道林司让信了没有,他没说话,周令许也不急,点了支烟,靠在门上。
蓝色火焰短暂照亮了周令许的眉眼。他咬着烟,听着那头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心想,有些事还真是不经琢磨。
这三天里他几乎没想起林司让这么个人,可一想起来,哪怕隔着电话,鼻腔里也仿佛被他身上的味道填满了。
尽管他们已经睡过……应该吧,周令许实在想不起来,或许正是因为缺失了那些片段,所以才让他对林司让这个人充满了新鲜感,至少想起来还是这样。
少顷,那边终于有声音传来,轻轻的,别扭的,没什么力度:“你在酒吧?”
如果不结合之前的态度,真的很难听出这话里其实是带着些控诉的。也可能只是随口一问,但听着着实委屈。
周令许不否认,呼出的白雾在眼前弥漫,他顺着说:“朋友生日,原本今天想去找你,实在推不掉。”
林司让果然软下来:“那……你少喝点,记得叫代驾。”
“林老师。”周令许半阖着眼,上班挺烦的,不管是枯燥无味的项目书,还是没完没了的会议纪要,都像是要把人的灵魂掏空,他的话并不全是假的。牙齿在烟蒂上轻轻磨了一下,问:“你会开车吗?”
林司让到时已经快十点了,深秋,夜里气温相对较低。他应该已经洗过澡了,穿着件白灰色的马海毛套头毛衣,下身是牛仔裤,居家休闲的款式。
身后是车流马龙的街道,路灯在林司让脸上投下明暗相接的光影,他看过来,叫了声“哥”。
人就怕比,和里面乌烟瘴气的氛围不同,路灯下的林司让由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柔软的气息。
他小跑了几步,停在周令许面前,解释自己为什么来迟:“路上堵了一会儿,又碰见追尾,绕了一段,对不起啊。”
一口气解释了一堆,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小本,说:“我们走吗,我把驾照带来了。”
说话时周令许一直看着他,发现,林司让的嘴唇其实很薄,唇珠却很丰润,说话时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
周令许盯着他开合的唇,直到林司让说完停下,他想的都还是这个嘴唇亲上去的感觉。
“哥?”林司让的瞳孔被霓虹投射的光染出了颜色,眼睛细而长,眼皮双得不太明显,像柳叶。比起做老师,周令许认为他更适合去站在舞台上。
他有看过白筝学校的汇报演出,霸王别姬。周令许不懂戏,但他觉得,林司让如果扮上,比饰演虞姬的演员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司让让他看得不太自在,视线微微向下垂了一点,脖子上的抓痕结了暗红色的痂。
周令许伸手,拇指碰到他的皮肤,羽毛似的撩过去:“结痂了。”
林司让恰到其处的红了脸。
也是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不正经的口哨声。段洺的出现让林司让顿时局促,下意识退了半步,从周令许掌心里让出来。
周令许的手空了,有些不爽。
十点的街道仍旧鼎沸,尤其是这条街。
对一些人而言,城市在这一刻才刚刚苏醒,但对朝九晚五的社畜来说,这时候就该回家了,林司让比社畜还不如,有时甚至天没亮就要起床去学校。
段洺邀请的时候也并没真的想他留下,在他眼里,林司让和白筝更像是一类人,这类人向来不屑与他们为伍。
好比白筝。
他不知道周令许哪认识这么个中学老师,但不管是老师还是京剧演员,本质上其实都差不多。一个教书育人,一个弘扬国粹,坐下来聊得是理想和抱负,自然看不上他们这些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这话还是白筝说的。
虽然不是原话,但大差不差,总结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林司让答应的时候他还挺意外。
周令许倒没说什么。腾空的手指在半空中蜷了一下,还带着余温。他介绍段洺,言简意赅说是朋友。
林司让点头:“我知道,我见过。”
他不是第一次带人,大家见怪不怪。
包厢里多了几个人,周令许没放心上,甚至没看清是谁,段洺的局谁都能来。桌上不知谁扔了几块糖,透明的镭射纸里裹着一个绿色的水果硬糖。
周令许拆开扔嘴里。
苹果味。
灯光下的暖色毛衣分外旖旎,林司让坐得很直,不管是衣着还是气质,放在这堆人里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周令许眼皮耷下来,糖在嘴里化开,又甜又腻。
对面段洺正给林司让倒酒,林司让没推,他以为过生日的是段洺,先是抱歉没准备礼物,然后祝他生日快乐。
温和里带着些小心,似乎很在意会不会在周令许的朋友们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周令许“嘎嘣”咬碎嘴里的糖,甜味充斥着味蕾,就连呼吸都夹杂上了这个味道。他倚在沙发上,不管是神态还是动作都透露着一股酒后的慵懒。
他看着段洺给林司让倒酒,看着林司让微仰着头,露出漂亮流畅的颈部线条,喉结随着吞咽而滚动,那颗痣也跟着上下滚了滚,每一帧都仿佛被按下了0.5倍速。
迟缓,性感。
没错,性感。一个看似和林司让八竿子打不着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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